“我让你错!还敢不敢错?!”把小豆子按在一张椅子上,小石头拿着烟枪狠狠地把他的嘴角捣得都渗出了一道血痕,方才住了手。
看着小豆子了无生气的眼神,小石头眼神含泪,忍着心痛退了几步归入队列,带着其它师弟舞了起来。
小豆子无声地坐在椅子上,溃散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吕竹的房间那边瞄。
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红影——是了,无论多么的受宠,终归是个女孩子。
有些过分坚持所谓“传统”的古板戏班里,一直认定着一个可笑的思想:戏班有女的,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不知道来相看的经理有没有这个“传统思想”,以防万一,吕竹被关师父锁在了房间里。
窗帘整整齐齐地垂落下来,一丝缝隙都不留的那种密实。
阵阵冷风吹来,吹得他的心也冷得仿佛坠落了下来,浸在了那冰寒的井水里一般。
如同母亲当年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时的那种彻骨冷意,手上早已愈合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影响,也隐隐开始作痛起来。
透入骨髓的冷、丝竹管弦的伴奏声、眼前戏服的五彩颜色,重叠成了一幅诡异而荒诞的画。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风吹落在地上。
这是……《天演论》?!
只一眼,他就看出了这是吕竹最近在看着的书。
这书据说是翻译洋人的文章而来,钟情儒学的老学究不太感兴趣,偏偏吕竹极为喜爱,闲暇时就经常拿着小毛笔坐在一旁细细阅读。
风呼啦啦地翻开了它,露出被吕竹用朱砂重点勾画的一句话来。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目光茫然地看向拼命为自己的错误补救的师兄弟们和伴奏乐师们,这么冷的天,他们都愣是急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起身,拂袖,摆架势。
“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水光朦胧里,他看到,所有人都笑开了。
他们是真心地为自己终于没有“背错”而高兴的,五彩的戏服围绕在身边,欢快的音乐如同春晓鸟语,好像就在这刹那,春回大地,百花盛放。
唯独自己,依然独自留在荒凉的雪地里,战战兢兢地维持着薄冰之上的行走。突然的一瞬间,脚下那薄薄的冰层终于承受不了施加下来的压力,碎裂了开来。
他整个人,就这么落入了寒冷而毫无边际的水中,失去了一直以来勉力坚持着的……“清醒”。
确认他们科班得到了张公公府上堂会的资格,众人还没高兴多久,忽然又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好不容易才入了戏的小豆子……似乎,出不来了。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极端,要么完全不入戏要么完全不出戏,就不能像他们那样取一下中间值的吗?!
吕竹被放出来的时候正值晚饭时,她出来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去看看小豆子,而是去把特意留在外面的《天演论》给捡了回来。
此时的小豆子正捏着个兰花指使筷子,矫揉造作得让师兄弟们都有点不忍直视。
不是说难看,只是和平日里的作风做派完全不一样了。劝吧,阴声细气地给你怼回去,宛如预备役泼妇;不劝吧,看着又实在是有种阴阳颠倒的辣眼睛。
脖子都快望长了总算望到他们这群孩子里最有文化的吕竹过来了,一群人赶紧纷纷起身让位。
“红红,你这本书好看吗?”一个刚刚被小豆子怼得无话可说的师弟先一步扯起了话题。
吕竹赞扬地看了这个有眼力见的男孩一眼,故作不经意地说道:“挺好看的,特别是进化退化啊种族歧视啊这些……”
反正他们都不怎么识字,随她瞎编。
为了生存的妥协只是第一步,如何帮小豆子在妥协和“清醒”之间找到那个平衡点,接下来还得费大劲儿。
“红红,什么叫做种族歧视啊?”小石头疑惑地问。
吕竹合上了书,抬头望天:“就是……像小豆子那样,演个女人就当自己是个女的,演猴戏却从来没把自己当猴儿的,就是种族歧视喽。”
正在夹菜的小豆子闻言就是一噎。
怼了那么久师兄弟都毫无败绩,偏偏在面对这听起来好像是很有道理的“道理”时,舌尖在齿边转了好几下,却始终无法找到反驳的话来。
于是,一时之间,他竟是只能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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