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前两天真的没有休息好,也许是太过贪恋柔软床榻,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都一阵酥麻,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算了,师父他们就算不来救我,长久在这里住下去也不错?
又躺在床上贪恋了一会,终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醒来走走的。一推开门就有下人跑来问我可是要用晚餐,这自然不是什么巧合正好遇见了,更不会是贴心的做我贴身小厮,想必是五爷派的监视我的人吧,就算我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也要将我软禁起来。且不说以后会不会放我离开,至少在他没有做完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前是不会给我自由的。跟着这样的主子,即便是给再多的金银钱财也不会快乐,因为得不得信任便没有足够的自由,太累。
中午吃得有多,吃完了又直接休息了所以现在也没有什么饥饿感,不过想着白天睡了这么久,等下一时半会也睡不着,要是饿了大半夜的就不方便再叨扰人家了,就让他们随意准备点粥或者糕点等下如果饿了稍微垫垫肚子即可。那小哥在离开之前再次嘱托我活动范围仅限于这栋屋子,实在无聊可以走到前面的池塘去,其他地方千万不能去,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很配合的点了点头,看来这里应该还有什么其他不能被人知道秘密,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却也将他的话谨记在心里。我在这里只要听阿狸的话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能不管还是不要去插手,以免打乱月咏他们的计划。况且就算是软禁,我至少也还有屋子到前面水塘的这几步路的距离活动,比起阿狸的在的那个看不见光的地下室,我已经好很多了不是么?嗯我这个人很多时候还是挺容易满足的。管吃管喝别让我做事,基本上我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而现在的情况也正好符合我的要求。
中午下了马车便直接被带进屋子才摘了眼罩,后面吃完饭有些困顿也没有仔细打量这里,现在稍微打量了一番,倒是与我之前所猜测的差不多这里是一片园林,一眼看不尽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只是风景还算不错。我对扬州也不熟悉,不然这么大一片产业即便是在扬州城郊我也一定能猜出个一二。当然,自从被伏后,赶了两段路我都是被蒙着眼睛的,说不准这里已经不是扬州附近了也有可能。唉,万一这里离扬州太远了,到时候师父找不到我怎么办?那就回玲珑坊找月咏吧,我是为了她才和师父失联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对我负责,在我没有找到师父之前养着我
现在是春末夏初天气将热不热的时候,虽然看时辰天也刚黑不久,但前面水塘中已经有阵阵的蛙叫了。水塘中间有一个亭子,亭子里有石桌石凳,可惜我现在不过是被变相软禁了,不然叫上师父二丫小白,趁着月色摆上一壶美酒在亭子里赏月聊天也是极好的,虽然这种看起来很有诗意的场景到最后都因为某人也或者是某些人自带的中二气质而变了味,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很值得回味的。
想着那一幕,我就不由自主的朝前走去了,反正那小哥说了我的活动范围包括那个池塘过去走走也没有什么关系吧。突然的脚步声惊了正在高歌的玉蟾,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水塘立刻安静了下来。石凳上柱子上都有着薄薄的灰尘,想必这里不经常有人来所以有些疏于打扫,本来也是五爷这样的人说不准还有多少个落脚点,这个地方若不是要临时安置我也说不准他多久才来一趟呢,确实没有必要花太多的人力天天打扫。许是穿得少了,一阵晚风吹过身上竟然有些凉意。微微拢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不知是否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还做着不轨的事情,所以心虚,那凉意越来越重到最后竟然觉得这风景应该还算不错的园林透露着一股阴森感。
身上不受控制的起了鸡皮疙瘩,我试图通过欣赏风景来转移注意力。水塘的另一面是一栋小阁楼,明显比我住的那间屋子奇葩也精致多了,黑砖灰瓦也让它多了几分神秘。至此我才想起来这里为什么虽然风景还不错但是总隐隐有些压抑感的原因了。因为活动范围有限,所见的几处建筑的色调竟然都是灰黑色为主,如果换一种风格红墙绿瓦多几分颜色应该会好很多。这里的主人还真是怪异,不知为何我有一种直觉这里真正的幕后人恐怕是另有其人,这所谓五爷大概也只是他一个手下罢了。也许这就是这里的秘密,怕被我知晓所以不让我乱走?
待了一会发现还是有点冷,原本是准备转身回去的,想着回了屋子点了灯隔了风身上的压抑感就会少了许多,但是最后一眼我竟然看见前面那座阁楼前竟有鬼影出现。心下骇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能感受到那鬼影的戾气,定然是一个厉鬼!那鬼影是自房间内出来的,悠然信步的样子就像这里的主人一样。这样的想法吓了我一大跳,这里的主人会是一个厉鬼?
好奇心一旦被点燃就不可磨灭,我紧紧的盯着那鬼,忘了自己对鬼怪一直以来的惧意更忘了要回屋里的想法。也许是我盯得太紧让它有所察觉,原本要往其他地方去的厉鬼突然转过身来朝我的方向看来。它的目光太过凌厉,甚至是带着杀气,我心中一惊连忙将目光移开了少许,假装只是在欣赏风景罢了。心中默默念叨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可是很明显它是不会这样轻易被糊弄过去,事与愿违这个词的意思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只觉得一阵阴风它几乎是瞬移到了我身边。不敢再次注视只能有眼角的余光扫过,感受着厉鬼在我身边不过一步的距离,藏在衣袖的手有些发抖,只恨没将千秋带在身边。我努力的将让自己的呼吸正常些,只是心跳却控制不住,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它会不会杀了我?它是不是十分厉害?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死在一个厉鬼手中师父能帮我报仇吗?我心中不断的想着这四个问题,甚至在计算着要不然趁它还没动手前我先逃吧。计划坏了可以重新再想,人死了可就不能复生,为了帮月咏吃点苦没什么,小命搭进去就不划算了吧。
所幸,它好像被我假装的淡定给糊弄出去了。我感觉到了围绕在周身的杀气渐渐散去,然后那厉鬼也突然从身边消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是却不敢露出太放松的样子,怕它还躲在某个角落偷看着我然后被瞧出了破绽。唉,阿狸这混蛋咋没跟我说清楚对手不只是人呢,现在后悔来不来的及啊。这林园除了它有没有其他的魍魉魑魅啊,说不定这里根本就是一座鬼园,所以五爷才不让我到处乱走?靠,等下回去了以后我一定要乖乖的待在屋子里面哪里都不去了,莫说有禁制不让乱跑,老兄你早点告诉我院子里面有鬼,我一定寸步不离屋子啊。
喂,大半夜的在那里做什么,厨子给你随便煮了点粥,我放在你房间了,你要回去吃吗?这么晚了你要是没事我可就休息了。
之前的小哥突然叫我,让我终于有一个合适的借口离开这个亭子,哪怕他的脸色和语气都显露出了极大的不耐烦,我也仍然觉得他是那样的亲切。连忙应了声,就算双腿都有些发软,也要匆忙的逃离了这里。回了屋子,亮堂堂的灯火总算是稍微驱散了一些惧意,我将房门紧紧关闭坐在桌前尝试尽快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伸手捧着温热的粥碗,却有好几次因为手抖将它打翻。到了最后,那碗粥我也只是潦潦喝了两口就没了胃口。
白天里睡得太多,加上刚才几乎是死里逃生的经历让这一夜无眠。一闭上眼就是那厉鬼看我时候带着杀意的眼神,好几次糊里糊涂的终于睡着了,但是又立刻被惊醒。最后我也索性就不睡了。一夜的无眠我想了很多,想到了那个洛城的唐烨,悄悄离开后的他是开始了新生还是依旧活在了过去的阴霾中?想到了巴镇的方刘氏和方清,山洞中的杜夕我们后来貌似也忘记去看了。当然想得最多的还是月咏五爷和那厉鬼,厉鬼和五爷是否真的如我之前那荒诞的猜测一样是主仆关系?五爷对月咏的居心叵测和这厉鬼有几分联系?月咏一个好好地琴师为什么能和一个厉鬼扯上关系?事情越来越扑所迷离,甚至比我的身世迷云还多。冯四,月咏那边又什么时候能有他的消息?
浑浑噩噩想了许久,一直到了天亮我才渐渐又有了睡意。鬼怪大多见不了光,它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想到这里我更是心安。
只是,即便是心安,即便是睡意渐浓,这一觉也根本不似想象中好眠。噩梦不断也就算了,到最后陷入梦魇之中无法醒来才是最痛苦的。
我记得当年刚醒来,身上的伤也刚刚才好。经常做噩梦然后陷入梦魇,只是当时有师父在,他像是一道光照进我黑暗的世界,将我从痛苦中拯救。后来好了很多了,不会莫名其妙的陷入梦魇之中,甚至到了后面连噩梦都很少有了。今日,果然是受到了那厉鬼的影响了吗?我梦见我不再怕鬼,不但不怕还能驱使他们为我做事。可是在这场梦里却多了比鬼神更可怕的东西。那是人心,我梦见许多人想要杀我,方刘氏拿着刀对我说我们都不无辜,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下地狱,就算是新生的我也要无法洗去过去的罪恶;杜夕也怨毒的看着我质问我她何其无辜我为什么要害他;冯四则是一脸阴狠的将我推下悬崖告诉我上一次没有死成这一次一定要亲眼看着我走上黄泉路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他们对我刀剑相向恶言以对。我的境况比那过街老鼠还要不如,然而最可怕的是原以为会一直包容我保护我的师父和二丫等人一脸嫌弃和厌恶的将我从他们的身后拉出来,在我还惊愕万分的时候给了我最为致命的一剑。
我不怕死,甚至连一向惧怕的鬼怪也可以不在乎,但是却独独不能忍受那众叛亲离的滋味。我是一个忘了过去的人,醒来之后的人生本是一片空白,还自带这一双能看见鬼怪的双眼,若不是师父和二丫他们我恐怕早已经崩溃。可以说他们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二丫将弩箭射进我的心口,师父和小白在一旁冷笑。我告诉自己这是梦我要醒来,可是双眼怎么都睁不开。只能屈辱的倒在地上,承受着最亲的人的嘲讽和鄙夷。比心口的伤更疼痛的是亲人的背叛和误解,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我明明在被师父捡回来以后都没做过什么坏事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以为我会在这场梦魇中一直被困,然后死在这里,实际上我也这么做了。因为是在梦里那所谓的疼痛感其实也不过是自己脑补出来的,看着一直流血的伤口,师父他们只是喜欢在上面撒盐却不给一个痛快,是梦中的我自己接受不了想要自我解脱,然后准备咬舌自尽。
所以最后我是自己咬了舌头痛醒的,虽然是梦中但是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那一下是真的发了狠。醒来之后舌头隐隐作痛口中是一股铁锈味,可能是真的是咬破了吧。身上黏糊糊的特别难受身下的床单也完全被汗湿,床单被褥都是如此就更不要提身上的衣服,随手揉了揉还有点晕的头也是一片冷汗。这一觉,倒是不如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