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无奇三人到场的时候,院子里一堆的人,郝无奇一一打量过去,见是两个衙差,国子监陈主簿跟两个主事,孙胥长,在他面前是他的岳父朱员外,正用胖手抹着泪:“我女儿到底去哪里了?是生是死给我一个交代!”
忽然她的目光一动,看到门口有个穿裙子的,好像也在站这听消息,没看到脸,只露出一只手,很白的手腕上戴着一枚透绿的玉镯。
国子监的陈主簿擦擦脸上的汗,跟两个衙差对视一眼,清清嗓子道:“这两位差人是来告诉一个消息的……今儿早上在护城河南边儿,发现了一具浮尸……”
他的声音很低,但每个人都在侧耳倾听,所以这句话非常清晰的传入大家的耳中。
朱员外听见“浮尸”两个字,整个人像是一枚点燃的爆竹似的即将炸开了,他变了声地叫:“你、你说什么?”摇摇欲坠,随时都要晕倒。
“别急别急,”陈主簿急忙安抚:“因为那尸首给泡的、看不出来原本面目,所以想请孙胥长过去认人。”
孙胥长脸上露出悲戚的表情:“这、这……要真是贱内,可叫我如何是好?早知道那天我就哪儿也不去,自然便拦住她了……”
孙鸣说话的时候,忽然“喵”地一声。
原来是一只花猫蹲在墙头上发出沙哑的叫声,它好像是受了伤,一只眼睛上有些血渍,只剩下还完好的左眼。
猫儿扭头,左眼幽幽地打量着底下的众人,张口的时候露出两颗有点尖利的前齿。
气氛实在压抑,陈主簿身边一名主事看了眼那猫,随口说道:“这猫儿怎么也伤着了,可怜夫人先前是最疼它的。”
林森没心情看一个大男人哭丧,他的注意力在门槛内的那一抹浅绿裙摆上跟扶着门框的几根白皙手指上,他知道那是孙家的丫头,但他这个年纪,只要是稍有姿色的女子,他都愿意多看几眼。
蔡采石则沉浸在孙胥长的凄惨之中,忍不住小声说:“这孙胥长也是可怜。”
郝无奇瞥他一眼,忽然侧头低声说:“他在说谎。”
蔡采石的眼睛很快地眨了几下,然后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那浮尸不是朱夫人,”郝无奇盯着悲伤的孙胥长,唇边有一点了然的冷笑:“虽然朱夫人的确给他杀死了。”
可还有另一种比这种无用的老实更可恨的,就是如孙胥长一般的“假老实”,看似忠厚实则奸恶。
而能跟这种“假老实”一比令人生厌之高下程度的,恐怕只有伪君子了。
郝无奇好为人师而大言不惭地跟蔡采石传授关于“老实人”的精辟见解,引得蔡采石频频点头表示心悦诚服。
只有林森还在回味孙家丫头:“可惜了那个小丫头,长得还不错。”
蔡采石很不敢苟同:“那种有毒的野花你也惦记着?不怕她跟奸夫一起把你推到井里?”
林森却正色说:“你大错特错,我是只想当奸夫的,奸夫总可以吧?”
蔡采石为他的厚颜无耻而震惊。
郝无奇却点点头:“我们五木先生志向远大啊。”
忽听到铛铛的响声,原来是下课了,前方琴房的门大开,谭先生昂首拂袖地走了出来,背后跟着抱琴的琴童。
郝无奇林森反应迅速,急忙闪身贴在院子外的墙上做壁虎状,蔡采石反应慢些,给林森一把拽了过去,微胖突出地贴在两人之间。
谭先生走路向来是目不斜视的,这次也是同样,他如一阵清风似的出了门,施施然往前飘去。
在谭先生去后,后面一帮学生才跟着蜂拥而出,林森见机行事地跳出来,拉住两个询问谭先生是否问起他们之类,几个学生一概摇头,说先生已经忘的死死的,半个字也没提过。
蔡采石感觉就像是走到鬼门关又给一把拉回来似的,喜滋滋地回头对郝无奇道:“果然听你的没错儿。”
这会儿一伙一伙的太学生多半都是往饭堂去的,林森撺掇:“咱们去前街吃鸭油烧饼,那是一绝,再每人一碗鸭血酸汤面怎么样?”
蔡采石没有意见,只看郝无奇怎么说,郝无奇想了想:“也行,还想吃点酸里带甜的。”
林森立刻又提议:“到紫金斋买糖蜜酥皮烧饼,再到旁边的一锦堂买蜜饯青梅、李子。”
郝无奇含着口水连连点头,大家一拍即合,出了太学往前街走去。
国子监里人才迭出,真正的高人逸士和有才学的人也为数不少,而才干出色之人多半性格怪癖,不受拘束,而且也要时不时地出出入入跟良师益友切磋、研习学业之类。
再加上能进太学的多半都是官宦或者巨富之后,权势熏天,综上种种缘故,国子监的管理规矩并不很严格,太学生们可以自由出入。
三个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来到南街,先买了郝无奇要的蜜饯青梅跟蜜饯李子,都用小油纸包裹着,她就放在自己腰间的荷包里。
林森之前尝了一颗青梅,咂去外头那点蜜糖,里头就泛出酸来,他实在消受不了,赶紧又去买了糖蜜酥皮烧饼,又去吃鸭血酸汤面。
正当中午时候,饭店里人满为患,林森只在外头棚子底下抢了一张桌子,三个人凑合着坐下,林森便说:“我要了八个烧饼三碗酸汤,够吃的吧?不够再要。”
“吃不了!”蔡采石忙又问花了多少钱。
林森说:“我请你们吃,管这个做什么?你只要把那本书给我看就行了。”
郝无奇问:“你这么大手大脚,家里给你的零花钱还够用?”w,请牢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