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今天跟着小枣庄的几个村民担了一天的粪,这个工作原本是大队长照顾知青特意留给他们的名额，但知青点那帮大少爷大小姐们却没谁领情，谁也不愿意干。

这不就便宜他了,跟着干个三五天，又能挣几十个工分,等分粮时也能多分几斤，张浩原本下乡前的日子过得就很艰难,当初报名下乡,也是为了混口饱饭吃,谁知道这么倒霉,分了个这么贫瘠的地方。

晚上下工回到知青点，张浩漏在外面一天了的双手冻的跟那红萝卜似的,却也不敢立刻进屋，反而脱了外头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破棉袄,穿着开了线的毛衣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站了好一会儿，等身上味儿散干净了，才去伸手推门。

没办法,屋里那几个大少爷闻不得臭,要是他敢把身上的臭味带进屋里去，那帮人非把他的铺盖卷给一起扔出来不可。

身后有人靠近,张浩回头一瞧，眼睛首先往那人身前的大包裹上瞄了一眼,眼底闪过羡慕，也认出了那人。

“景阳,我帮你吧。”

唐景阳侧了身用肩膀顶开门，同时也避开了他，“不用。”

张浩讪讪一笑,没说啥，心里却觉得唐景阳装，还不是跟那几人一样嫌他臭。

“哟，唐景阳回来了，我说你也是能耐啊，这不写信不写信，这一写完就给寄了这么多东西，怎么，你家里人没关系把你弄回去，这是给的补偿吧？”

小土坯房里对门靠墙砌了一排大炕，屋里烧着土炕，门一开，里头还挺暖和的，就是有股子臭脚丫子味难闻。

唐景阳不理说话那人，径自抱着包裹去了最左侧自己的床位。

张浩跟着他进来，叫屋里热气一熏，激灵灵的打了个突，一个响亮的喷嚏打出来，屋里除了专注拆包裹的唐景阳，其他三人都看了过来。

这间房里一共住了五个人，全都是上一批新下来的知青，年岁都不大，最大的才十九，最小的唐景阳，还不到十七岁。

但就这么几个人，也隐隐分了两派，刚说话刺唐景阳的那个，是这里年龄最大的一个，来自另外一个大城市，身边有两个巴结过去的小弟，屋里剩下两人，说是一派的吧，其实也不算。

唐景阳来到这里这么久，除了从平时能看出来他出身不错，就没见他跟谁多说过话，跟谁都不熟，唯一一个张浩，也是硬凑上去的，瞧着也没多亲近。

“妈的，张浩谁让你进来了，一身屎味熏着我了！”刚没得到唐景阳的回应，那人自觉丢了面子，自然要在他的狗腿子身上找回来他们认为的。

张浩搓着手憨憨一笑，也没生气，反而解释道哥，我都在外面站好久了，身上没味啊？”

说着，他走向唐景阳隔壁的铺位坐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薄铁片递过去，“景阳你用这个拆吧，方便些。”

手上动作一顿，唐景阳接过去，这才抬头说谢。”

张浩朝冻僵的手掌哈了口气，脱掉鞋子和外套，转身摊开被子盖到身上暖暖，闻言回事没事。”说完顺理成章的把视线放到了他手中的包裹上，似不经意问道阳，你家里都给你寄了什么啊？”

唐景阳却又不出声了，他把包裹拆开，抽出两小包豆奶粉，连着薄铁片一起还回去，低头便抽出包裹里的信先看了起来。

张浩嘴角一抽，识趣的闭上了嘴，眼睛却总忍不住往他旁边看，心里咕噜咕噜的冒着酸水。

旁边有人嗤的笑了一声，低骂了句屁拍马腿上了吧，狗腿子！”

唐景阳恍若未闻专心读信，张浩却猝的低下了头，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用力握紧，因热气回暖的双手猫抓一样的难受。

——

总感觉冬至一过，就没几天好天了，天色总是阴沉沉的，天空一片昏暗，像是酝酿着什么。

今天下午唐婉歌还有两节课，黄老师家里有事跟她调了第一节课，一下课就匆匆赶回了家。

第三节课上课铃响时，唐婉歌抱了教案先去三年一班看了看，布置了复习的任务，让班长到讲台上看着，等看着班里的孩子都拿了书在背，她又转去二班，布置了同样的任务。

刚在班里转了两圈，靠近走廊窗户那里的孩子惊呼了几声，“哇，下雪啦！”

带着其他学生也都转了头朝外看去，唐婉歌把手里的黑板擦往讲台上敲敲了敲，有几个胆小的立刻缩回头，把脑袋埋到书本后面，胆子大些的却依旧伸长脖子往外看。

“专心！再过两天就是期末考试，大家想不想拿个好成绩回家？”

等治住了二班的学生，转回一班一看，讲台上的班长正气的大喊，几个学生甚至翘了脚站起来往外看，对着窗外的景色十分向往。

唐婉歌走到门边轻咳一声，孩子们纷纷惊醒溜回了座位上。

她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几趟，但是学生的兴奋劲儿太强了，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地面很快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空中飘散着好像鹅毛一样的雪花片。

半节课过去，她一离开哪边，哪边的窗户上就要贴上几个小脑袋，唐婉歌轻叹一声，没辙了。

离着放学还有半节课的时间，唐婉歌挥了挥手，主动放他们出去玩了个痛快。

“把外套穿好，帽子带上，围巾围好，让你们玩一会儿，注意冷了就赶紧回来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