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陆淮深愿意将股份提前归还,她担心给他惹了事,他会反悔。她不愿再将事情复杂化,所以宁可维持这一刻的和谐。
又或许是陆淮深态度转变,让她摸不准他的想法,所以才感到措手不及,事态多变的博弈中,气势总是此消彼长的,人对于不确定因素,也总是会感到犹豫和胆怯。
江偌呼出一口浊气,可能是这段时间总有很多事情装在心里,沉甸甸的,总是让她感到胸闷不畅。
她看了一圈周围,就是一间简易休息室,有床,有衣帽架,地方宽窄适中,摆设比较少,是陆淮深喜欢的简洁风。
江偌在床上坐下,平整的灰色被单受重凹陷,形成褶皱。
办公室过于宽敞,两人谈话声也不大,加上休息室隔音很好,江偌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周围静悄悄,只听得见远处传来喧嚣细碎的车声,这两天连轴转,耳边总是噪音不断,注意力高度集中,突然闲下来无事可做,人就像突然空了一样。
她将包放在一边,手撑着床,低头看着铺了深色毛毯的地面,将脚从高跟鞋里拿出来,脚尖踮在毯子上,细软的绒毛贴着皮肤,微痒的触感缓解了足掌充血的胀痛感。
以前非正式场合她是不穿高跟鞋的,在宴会上一个晚上下来,脚都难受得要命。但上班之后每日穿着高跟鞋上下来回,习惯后也能轻松驾驭,健步如飞。
脚上血脉通畅之后,人就昏昏欲睡,江偌歪着头走了片刻神,门被人从外面悄然打开她也没察觉到。
陆淮深伸手叩响门的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见她一只脚踩在地毯上,一只脚踮着,她天生肤白皮薄,连双足肤色也是白嫩细腻,脚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都看得清楚。
那视线过于灼热,江偌感应到后,顺着抬头望去,见陆淮深敛眸盯着自己的脚,她赧然愣了愣,脚已经往里收了收,有些局促地将脚尖交叠在一起。
陆淮深刚要开口,手机里进来一通电话,他示意她出来,然后接了电话,握住手机往外走,江偌穿好鞋跟在后面出去。
那电话不知是谁打来的,江偌听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显然是没什么心思应付对方。可对方又说个没完没了,陆淮深也不挂电话,江偌便立在距离大班台几步开外没动。
陆淮深将手机掼在桌面上,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转脸看向江偌,站着不累?
不是怕打扰你讲电话么。江偌说着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陆淮深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了一番,随后低声一笑说:这时候还见什么外呢?
有些人说话境界就是高,言有尽而意无穷,配上意味深长的眼神,江偌立刻领悟了他的言外之意。
江偌脸红心跳,抿住唇拉下脸,公共场合,陆总还是正经点的好。
陆淮深挑眉,我哪句话让你有了不正经的理解?
这话也真是高深,不正经的立刻就变成了她。
她看着大班台后的他,随意靠在椅背上,白色衬衫领口微敞,每一寸眼眉与棱角历经岁月的淬炼,都透着一股沉稳的锋芒,凌厉却不桀骜。
江偌与他对视片刻便败下阵来,敛目看向一边,直接切入正题,你今早说股份还给我,什么时候能落实?
陆淮深遥遥一望:这才多久就到我跟前来敦促着,怕我反悔?
江偌笑了声:我不急,也知道陆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是会反悔的人。
陆淮深褪去笑容,情绪难辨,不紧不慢道:还说不急,虚情假意溜须拍马这套都用上了。
本来就不是真心赞扬,马屁拍到马腿上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江偌索性将错就错,哪有让人办事,还得摆出一张欠我百万的表情呢?
陆淮深问: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当然,陆总亲自传授,如今也算能出师了。
陆淮深脸上笑容彻底不见踪影,只剩眼底一抹冷意,清冷声线,语气平淡,陆总今日调休不授课,门在后边儿。
江偌前倾着稍许,两手交叠着放在桌面,嘴角攒起温和弧度:那今天是陆淮深还是陆先生当值,我随便一个都可以的。
陆淮深一动不动盯着她看了片刻,深沉眼眸里,是她看不懂的东西,江偌被他看得笑容越来越挂不住。
随后只是故作轻松地展开她原本的话题:今晚明钰找了我,你知道这个人吗?
陆淮深说:听说过。
陆淮深本身跟江觐的接触并不算多,顶多公事合作时有交流,或者去江家时能见上一面,私下里关系好的也就贺宗鸣和陆重一行,江觐亦有自己的圈子,所以女人情妇这种事情,江觐不透露,陆淮深也从未好奇过,但是江舟蔓提起过。
似乎不满意这个女人跟她哥来往,说她出身不好,被他哥从御楼带回来的,为了钱云云。
她是我朋友,以前我们是邻居
江偌讲到这儿便被陆淮深打断,你去御楼就是她在中间搭线?
他微锁着眉心,似有不悦。
江偌身体一僵,想起那事还恍如昨日,她点点头,企图将这件事一言遮掩过去,不过这跟我说的事没什么关系,她找我,给我看了这个。
江偌找出明钰发给她的照片。
发给她之后,明钰便将照片删得干干净净,应该是怕被江觐发现。
陆淮深看过之后,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江偌说:这个叫水火的,应该就是威胁章志妻子的那个火哥,当初制造车祸,应该也是他做的中间人。但水火这种名字,一听就像代号,很难将这号人照出来。
那个叫明钰的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陆淮深突然问。
这个问题江偌也问过明钰,因为江觐威胁到她的生命,作为朋友,或者说作为曾经的朋友,她不会装作不知道,告知她是出于人道主义,也是看在曾经情面。
这个理由,江偌觉得在自己这儿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