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宋景书一通乱转,果真迷了路,在山中连呆了两日,好在上山砍柴的柴农发现好心将其领到了妙华寺。
原本衣衫亮丽的宋景书头发暗泽无光丝毫不见当初的意气风发,绣工精致的花图都被泥污掩盖着看不出花色,宋景书回来的时候看着宋宣和神色淡然不见一丝神情破乱,像是没遭受过那番经历一般。
原本心中有些愧疚不安的一时散去不少,徒添几抹幽怨,他在山中连连苦绕了两日,宋宣和倒好,心安理得的养伤,连弟弟的安危都不顾,若不是他穿过来了,怕不是这个身子的小傻子还会受到多少屈辱。
宋景书实在受不得身上的黏黏糊糊,直接无视了宋宣和的视线,走出门的时候狠狠咣当关上门,似是在宣泄自己的怒气。
侍奉宋宣和的小童面色涨红有些心疼自家公子,二公子失去行踪的时候,公子还会偷偷跑出来去寻二公子,若不是自己拦着,怕是要去山野中寻去了,公子这般对二公子,二公子全当无物,小童看着宋宣和微微失落的脸色出声安慰:“公子,您对二公子的好,奴都看在眼里,二公子只是心里有些疙瘩未开解。”
宋宣和眼眸微垂,抬手抖动了几下,示意他退下去。
宋宣和连着几日想要和宋景书谈谈,却总是和宋景书频频错开,宋景书有意不和,宋宣和只能作罢,本来只是上山礼佛七日,却是因为变故延长了三日。
商蘅先前已然答应了回京之事,便不能在庙中久留,早在宋景书回来之际,一身轻装直奔上京而去。
妙华寺的僧人双手合十目送着马车远去,树梢的枝叶嗦嗦的撞作一团,压下车顶的阴影缭缭绕绕的。
宋宣和神色却是有些低敛,眸色满是怀念的看着掌中之物,食指小心的触摸着早已掉了色的荷包,不禁想起儿时的回忆。
那时,他还年幼和宋景书关系甚好,两人总是贴在一起睡觉,扑水,放风筝,让失去祖母的宋宣和心中有了些光亮。
一次玩闹,宋宣和腰间系着的荷包飘落在花园的湖里,平时乖巧的宋宣和第一次哭了,只因着那是祖母唯一的遗物,而后却是宋景书只身跃下湖泊,想要为宋宣和捡起荷包,却不曾想那日跟着宋宣和黏黏乎乎叫哥哥的小童灵魂已是空中残烛。
宋景书被救上来之时手里还紧紧攥着浸了水的荷包,从那之后,每逢半夜,宋宣和总会偷偷溜出来数着星星看看宋景书是不是醒了。
等到宋景书醒来之后却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弟弟了,宛若变成了另一个人,曾经的记忆一一消散,也不知是不是当年的阴影,让宋宣和对着宋景书也多了几分宠溺,每每家中有好东西了,先是给宋景书送去一份。
宋宣和紧紧攥住手里的荷包置于额头。
丞相府中现下人人皆知,大公子和二公子不对头,每每做事,都要堵上大公子一顿才好。
宋景书坐在马车里满是不屑的抱着胳膊,掀开帘子,看着后面跟着的奴仆,狠狠拧了下眉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车马,冷哼一声,顿时盖下帘子。
宋景书眼神落在小桌上精美的糕点,利光一闪:“给我的糕点,怕不是有毒吧,我可不敢吃我这个好哥哥送来的东西。”
宋景书本想直接扔了,但还是趁着休息的间隙,将糕点一一分发给奴仆,至于剩下下则是走到偏院的地方,满是冷笑的一把扔下,霎时间精美糕点的碎成几块落在枯黄的草地上,隐隐几只蚂蚁攀食着。
宋宣和本是担心宋景书小心的跟过来看看,未曾想看到这样一幕,眼神微暗的缩缩手指,低声道:“我们出发吧。”
小侍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公子,对着宋景书也不免生出几分不喜,他家公子生怕宋景书吃不惯干粮,特意在庙里做了些糕点备着,如今心意被这般对待,宋宣和怎能不生出几分落寞。
只见掀起帘子的手指上面隐隐还有些红痕,似是在干事时留下的,哪还有世家公子纤纤素手灵透如玉的样子。
一行车马走走停停朝着上京前行,殊不知在家中等着自己的便是一张赐婚的圣旨。
商蘅神情淡漠,眸子只是看着书卷,家中的管事看着一经回府便是这番样子的商蘅,一时也不知作何是好,靖王女知道商蘅愿意回京之后,神色大喜,顾不得看顾商朱的伤势,只是嘱咐商朱好好养伤,则是急急的跑去准备商蘅回来的东西。
自商蘅回来之后,府中的众人一见靖王对商蘅和商朱的态度就知道,对着商蘅简直是要什么拿什么,生怕商蘅再走的架势。
“大王女,该用晚膳了。”管事瞧着天色渐渐西沉,只见商蘅似是看书看的痴迷了一般,商蘅小时候身子不好,府里的人都知道,管事生怕商蘅身子出了差池,贴切的提醒着商蘅。
商蘅只是轻声“嗯”了一下,却没有把书放下去的样子。
正待管事焦急之时,商朱一身简易的釉白色长裙,端的上是一个温润世家贵女的模样,轻言笑语:“大姐当真是用功刻苦,向来是在寺中呆惯了,还没习惯府中的生活。”
凸抹出的嘲讽尖刺意味深长,商蘅淡淡的看了一眼商朱,轻轻合上书卷:“二妹脾性这般易爆,怕是不懂得修身养性,日后可要多多研习书中经典,切勿走上了小人之行。”
商朱面色僵僵的绷住,盖在袖摆下的手指发出嘎嘣响的声音,只听得对方一阵咬牙切齿:“大姐这般博学多才,想来定是熟知礼法,日后可要好好请大姐赐教一二。”
商蘅本是走着走着的步子突然停下来,“没空教你。”说完之后,随声远去。
商朱面色猛地狰狞作一团,死死的盯着商蘅消失的一片衣角,眼睛嫉恨的发红,她现在已经顾不得想商蘅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回来,又是如何从那群山贼中逃脱的,只要让母王厌恶与她,何谈争不得世女之位。
自商蘅回来之后,母王的眼里渐渐都没有她的存在一般,现下自己的课业也是堪堪看了一眼敷衍了事,就连府中佣人的态度也跟着不同,凭什么,她商蘅不过一个病秧子,凭什么世界的中心就是她的,什么好东西就是她一个占去了,何其不公,不过一个嫡女罢了。
“嫡女,嫡女。”商朱死死念叨着两个字,霎时明白了什么,只要商蘅摆在自己前面,只要还有这嫡庶之分,她就是生生低处商蘅一头。
“只要她能娶一个世家权贵的嫡子,何愁没有权势相称。”商朱猛地想到救自己一名的男子,顿时心中一跳。
丞相嫡子宋宣和的美名谁人不知,才情上佳,姿容脱俗的京城世家第一公子,想要娶其为夫的贵女不知多了多少。
商朱想到这里,有些躁乱的翻着衣物,看着掩在枕头下的发簪,缓缓勾唇一笑,她遇到丞相公子又对其心生喜欢,岂不是天公作美,小心的收好发簪,只等着过会儿像靖王提及此事。
商蘅面色微冷的夹过一块豆腐放入碗里,冷眼看着屏幕上商朱的一举一动。
靖王女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家姝丽的大女儿,轻声叹了口气,蘅儿,还是没能放下当年之事,怕是现在心中还在埋怨我这个母王。
商蘅将筷子放在桌上,靖王还在想着要如何开口,却是被商蘅弄出的声响吓了一跳,商朱过来的时候,本是满面笑意的走过看着桌上早已动过的碗筷,面色一沉,却是在靖王面前掩盖了自己的厌恶,温声道:“母王,大姐。”
商蘅只是堪堪看了一眼商朱,接过奴仆递来的帕子细细的擦着嘴角。
“母王,儿臣想娶一人为夫。”
靖王女被商蘅说出的话吓的一震,手中的筷子僵僵的落在桌上,压抑着心头的喜意:“蘅儿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母王这就去寻陛下为你赐婚。”
商蘅嘴角却是擒起一抹温和的浅笑深深的看了一眼商朱。
“丞相长子,宋氏公子宋宣和。”
不等商朱愣神之际,就听着靖王女面色潮红的站起身来连连应了几声好,商朱做不得反应,面色很是难看,想要起身言明自己也是心悦宋公子,但怕是会毁了自己在靖王眼中的形象,终是忍下。
靖王女哪能顾及到商朱的怪异之处,连夜进宫扰了女帝的清梦才作罢,捧着一张圣旨回来小心的送来,想要看看商蘅的样子。
商蘅自是欢喜,应声:“多谢母王。”连连让靖王女欣喜连夜喝酒以表心中的欢悦。
那一晚,商朱摔碎了屋中的瓷器,面色狰狞的撕烂了一地的画卷,烛火似是被吓的连连虚晃,商朱发疯的狂笑:“商蘅,你果真是我的死敌,什么都要跟我抢,就连妹妹的男人都不放过。”
“你别以为你就会这样结束了?”商朱低低的笑声从屋中传出,满是凄冷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