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古老的神灵,他们绝不会轻易失去,且天神女娲陨落后,再无人能钳制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在无尽的岁月里,他们在怨念中度过,也成长为怨念,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毁灭第二纪元悬浮在光阴河上的大千世界,如同在秩序之战中联手毁灭小千世界一般。
子璞到底接收到了哪位神灵的传承?是时间之神?还是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两位神灵的神格?一切不得而知。
未知的,往往最是可怕。神灵复生,这绝对是当前大千世界所遗留下的数个位面最为可怕的劫难。
不单单如此,在凛冬之地,这片古老的北冥世界碎片,太古人与鲲鹏族共居的位面,这里也隐藏着危机。
在伪神敖玄的猜测中,相思一行人自然在与子璞的对抗中落败,只余下相思一人归返人间,他能做多少?镇压一个凛冬之地?又或者是连镇压凛冬之地都无法做到?
深渊世界始终是伪神敖玄放不下心的心病,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的意志尚且能苏醒,何况是更早陨落的鬼神深渊?这位天神女娲最大的敌人,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暴君,第三次神灵之战究竟是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联手发动的轮回之战还是鬼神深渊发动的毁灭之战尚且有待商榷,无法排除这位强绝的世界毁灭者的身份便是传说中的鬼神深渊。
“第二纪元要结束了,”伪神敖玄见思归还为从相思陨落的真相中回过神来,他轻轻替思归擦拭眼泪,他温情如一位不朽的神灵,龟裂的手握着思归年轻的手,用刻刀在竹牍上刻画下,“属于我们的时代结束了。”
思归呆滞坐在大地神域,伪神敖玄也坐了一会儿,他面南而坐,沧桑的眸子始终凝视着初生之土。他或许想到了自己曾背负过这个最为温情的第二人间,或许想到了相叟镇压他百年,或许想到了送相思踏足登神长阶。
一切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们无法对抗未知的可怕,能做的,只有留下些笔墨,不至于让第二纪元的历史如同最早的小千世界一般没多少痕迹。”伪神敖玄显然是在自言自语,他慢慢捡拾起重修的《竹书纪年》,每一块竹牍上都记载着一个光阴故事。
老人家总是富有浪漫情怀,纵然是神也如此。伪神敖玄用叹息开头,用眼泪串连故事,又用叹息解围。
《竹书纪年》到此为止。
第二纪元也将终结。
第一纪元到底有什么,伪神敖玄无法得知,他在更早之前最为关心的无疑是关于第一纪元的猜测,他也用一些大胆的猜测试图还原第一纪元,然而一切都不过是臆想。
“没有谁比我更清楚第二纪元。”伪神敖玄抚摸着《竹书纪年》,显然,他不是大言不惭,作为第二纪元最早诞生的初生神灵之一,又经历了三次神灵之战,经历了从初生神域到四方祖地,再到小千世界,其后到光阴河上大千世界,最后到毁灭的所有历史,伪神敖玄自然是第二纪元当之无愧的见证者。
伪神,终究有个伪字,尽管不是半神能比拟的,但终究不是神灵。
显然,伪神敖玄也束手无策,他将第二纪元最后的希望尽数寄托在了相思身上,他希冀相思能如同当年惊才绝艳的相叟一般,再造一个奇迹,然而,这个本就虚无缥缈的希冀还是破碎了。
思归,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终其一生没与父亲相思有过一面之谋,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可他在乎。
思归,思归,当真是当归的一句“人有远志,思归当归”?
相思,归来!
思归似乎是洞悉了伪神敖玄的心思,他辩解道:“敖玄前辈,他死了好,反正我也没这个爹,我想我娘,想二娘。”
思归的眼泪同光阴河的浪花一起荡漾,里面记载着青鸟与嬴姝,两个同样惊才绝艳的女子。
“思归,你且带着《竹书纪年》,返回初生城,《竹书纪年》可还没编纂完,余下的从神话时代落幕开始,交给炎帝姜执了。”伪神敖玄也没拆穿思归的心思,思归还小,还不会掩饰。他温情与人间老者无二,郑重将一卷卷《竹书纪年》悉数交由思归。
思归不肯走,显然还念及母亲和二娘,伪神敖玄蹙眉呵斥道:“思归,我老了,这些日子编纂《竹书纪年》力不从心,且让我歇息,莫搅扰了。”
思归轻声“嗯”,他并非不讲理,只是人间有情,总抹不干泪珠。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伪神敖玄凝视思归,不久后又背过身去,小声道,“没什么好送你的。”
小小少年郎拍了拍背上竹牍,似乎是有些沉,他微微往前探出头,却背对伪神敖玄,思归说道:“这么多。”
伪神敖玄依旧没回过身,只是等着下文。这么多?那该很沉吧。他瞪了许久,小小少年郎也没下文。
重修《竹书纪年》的日子让年轻的思归仿佛在短时间里度过了漫长光阴,他与一位古老的初生神灵并肩而行,观摩第二纪元的兴衰始末。
他并未乖张嬉笑,只恭敬朝背对自己的伪神敖玄行了个双手礼。
双手礼,双手交错放在胸前,乃是仅次于跪伏的礼节。
行了礼,思归抖擞背上的竹牍,仿佛在拿捏轻重。竹牍不少,且重,压得少年郎肩膀下沉,当然还赶不上驼背的伪神敖玄。
伪神敖玄是从何时开始驼背的?思归记不太清。
思归并未乖张伸手讨要礼物,行过礼,抖擞竹牍轻重,他的眼光从伪神敖玄的驼背上收回,正抬腿离去,伪神敖玄又开口叫住他:“不送又寒嘇,炎帝还不得诽谤我了?”
“以我敖玄之名,召唤五灵归位。”
“金灵,归。”有石魄落在思归左右。
“木灵,归。”有建木落在思归左右。
“水灵,归。”有蛟龙落在思归左右。
“火灵,归。”有不死鸟落在思归左右。
“土灵,归。”有厚土之灵落在思归左右。
伪神敖玄始终未转过身与少年郎对峙,他声音清冷道:“思归小子,这些是我寻访到的五行之灵,虽说不堪大用,但总归不是废物。你去吧,找老炎帝,编《竹书纪年》,也算是了却老朽的一桩心事。”
“多谢敖玄前辈,”思归再朝伪神敖玄行礼,少年郎转回身面南而立,神采奕奕,招呼道,“五灵,随我归返。”
那一日,少年郎背负竹牍乘风破浪自北海还,五灵傍身,好不风流。
那一日,老驼背面南而立形容佝偻,茕茕孑立,好不落魄。
“思归小子,老朽是当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出手是寒嘇了点,无济于事。”伪神敖玄负手面南遥望思归归返,恻隐的眼泪在他沧桑的老脸上冲刷出沟壑,他轻轻盘算,总觉得自己的礼物寒嘇。
五行之灵,寒嘇否?
伪神敖玄像是在自问自答,他已经捉摸不到思归的影踪,只好一会儿抬头,好似要召唤登神长阶;一会儿又低头俯视,像是见着了深渊中的怪物,惊骇得皱眉。
这位古老的神灵负手在大地神域当中来回踱步,他在凛冬之地之下,在深渊之上,在纸上人间以北,在第二人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