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妖域。
偌大的蛮荒妖域,只有一人背负老龟缓缓前行。相思每走一步,蛮荒妖域便塌陷一方,形成无尽深渊。他就像从深渊中走出来,走过的地方也成了深渊。
大地神龟敖玄见相思没了声音,大概是觉得有些硌,他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趴在相思背上,问道:“相思小子,又背着沉重的东西想沉重的事情?”
相思摇摇头,又点点头。尽管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这种事落到谁头上一时半刻都难以接受。
如同再度徜徉在光阴河,每一朵水花都溅起一个故事。
仙魔战场。
神使堕落,阴灵黑泽背叛,让相叟镇压百万仙人和百万魔族炼化混沌之力的野心蒙上寒霜。尽管有遗忘岛永生者子璞会出手相助,但相叟不敢彻底相信子璞,所以他斩断一座大山,将堕落神使放逐到其上,再剥离一缕神魂附着在斩断的山上,大山倒悬,相叟以无上神力破开登神长阶,自光阴河漂浮回人间,落在浩渺南海,名光阴岛。
光阴岛成为堕落神使的监牢,阳灵白泽和相叟的三个女儿,悠忽仙子、无忧仙子和忘忧仙子成为光阴岛堕落神使监守者。
至于相叟,回到人间的只有一缕神魂,他来到姜水平原,静静等候。
在千年前,神农氏年轻的首领姜少昊爬上岐山之巅,见到整片岐水平原,也因此从父亲姜太昊的手中接过了首领之位。
他用仁德和刀子统一了附近几个部落,建立了新兴的炎帝部落,自号神农大帝。
千年间,姬水在流淌,岐水也在。炎帝之名传到姜罔耒时,他和包括他的先祖在内的历代炎帝以仁德和刀子同意了整片岐水平原,建立了强大的炎帝部落。
姜罔耒的妻子诞子,这一日,岐水平原有仙子翩跹降世奏乐起舞,有白泽奔跑带来祥瑞。
大吉之兆,预示着大吉之人。
孩子果然不负众望,落地不哭,反而开口言道:“我叫相叟。”
落地能言,真乃神人也。
炎帝姜罔耒的兄弟名姜素,他担任神农氏的智者,他还年轻,但自小规矩,将智者的修养学得七七八八,在给相叟行沐浴礼时以五色泥土涂抹在相叟额头。五色泥土,这是帝子之礼,不是他的意思,也不是炎帝姜罔耒的意思,是天神降下的启示。
姜素张大嘴望着炎帝姜罔耒,似乎在说,还要不要祈求天神将一颗星辰的名字赐给相叟。
相叟太神异了,神异得让炎帝部落的族人觉得稀奇,落地能言也就罢了,哪有孩子给自己起名的?还是用叟。
相叟,这压根不是一个名字,不过是那些卑贱之人年老体衰,年轻人不好直呼他们的绰号,只好以“老叟”、“老妪”代替。
此时的炎帝姜罔耒完全陷入了相叟的神异之中,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双手托举着刚降生的相叟,匍匐感激道:“感谢天神。”
刚降生的相叟不屑反驳道:“神垂死。”
于是沐浴礼草草了结,但炎帝姜罔耒诞下神异之子的事情传遍整个岐水平原,智者姜素信誓旦旦声称这将是一位伟大的领袖,沐浴礼草草了结,炎帝姜罔耒又开始筹办立帝子的事情。
相叟找到炎帝姜罔耒,直呼其名道:“姜罔耒,我不当帝子,过些日子我就走了。”
炎帝姜罔耒和智者姜素面面相觑,倒不是因为相叟的无礼,只是相叟不想当帝子,完全辜负了他们的初衷。
无论是仙子降临还是白泽降世,或者是相叟的天生神异,都预兆着相叟是个不平凡之人,无疑他会成为一位伟大的炎帝,带领炎帝部落走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对了,姜罔耒,你有一卷《竹书纪年》,拿来我看看。”相叟毫不客气招呼道。
炎帝姜罔耒先是一怔,他望向相叟,相叟似笑非笑打量着他,问道:“不舍得?”
“舍得,舍得,”炎帝姜罔耒点头哈腰赔笑,匆忙吩咐姜素去取来《竹书纪年》,叮嘱道,“相叟啊,可别弄丢了,更别给别人瞧见。”
相叟随意摊开竹牍,大概是个子太小,他爬到竹牍上,手指顺着刻画的痕迹游走。炎帝姜罔耒苦着脸哀求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弄坏了。”
“一卷破竹牍,看你这个吝啬模样,”相叟白了炎帝姜罔耒一眼,吩咐道,“你去砍点珠子,对了,姜素也去帮忙制作竹牍。”
炎帝姜罔耒只当是相叟玩心重,连忙应承下。两人砍竹子制竹牍时还攀谈,说是万一日后相叟还当真重现当初神农大帝姜少鼎的辉煌,等两人回来,那一卷《竹书纪年》正在火坑里烧得劈啪作响,相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我冷。”
“我的小祖宗,你冷也不该烧《竹书纪年》啊,外面可是垒着好多薪柴。”炎帝姜罔耒一边抱怨,一边伸手去拿竹牍,竹牍已被少了一半,便是尚在火坑外的半截也烫手,炎帝姜罔耒拿着竹牍两手来回抖动,模样滑稽。
智者姜素将炎帝姜罔耒拉到一边,炎帝姜罔耒正望着烧了大半的《竹书纪年》发愁,姜素说道:“炎帝,相叟是天命之人不假,但他的性子太顽劣了,我们不能再放纵他。”
炎帝姜罔耒点头,转回身时板着脸,喝道:“相叟!”
“别吵。”相叟头也不抬,持刀子在竹牍上认真刻画。
炎帝姜罔耒气不打一处来,决计好好惩治相叟一番,等他靠近一些,怒火尽数被惊愕代替。
相叟有模有样地在竹牍上刻画,与本来的《竹书纪年》不同的是相叟刻画更为精致,那五位人族大帝的模样清晰可见。不等炎帝姜罔耒看个究竟,相叟坐在竹牍上,气呼呼说道:“出去。”
相叟几乎是连打带踢,将炎帝姜罔耒和智者姜素驱赶出去。至于后来,两人皆是欣喜若狂,那是一幅完整的《竹书纪年》。
炎帝姜罔耒和智者姜素起初本以为相叟只是童言无忌,毕竟炎帝部落的帝子将会是这片土地的王,没人会拒绝这么大的诱惑。等到相叟长到三岁,居然彻底消失在了岐水平原。炎帝姜罔耒驾驭神牛找到相叟时,他正在野地里建立了一个新的部落,族人都是流民。
“这是相地,我是有相部落的首领。”年仅三岁的相叟坐在一颗老柳树肩膀上,似笑非笑打量着炎帝姜罔耒。炎帝姜罔耒吓得夺路而逃,若是单单是老柳树倒不至于让炎帝姜罔耒吓得逃之夭夭,那老柳树能走路不提,还会说话!
等炎帝姜罔耒鼓起勇气再去相地寻找相叟时,年轻的首领相修说相叟将首领之外传给他,然后离开了有相氏。
青鸟氏部落是炎帝的眼睛,炎帝姜罔耒命令青鸟的族人驾驭青鸟搜寻相叟的下落。在岐水平原更西的野地,一颗老柳树人力而行,相叟端坐在老柳树肩膀上。
相叟先去当康部落见了初代金灵丰粟,丰粟战战兢兢,相叟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横渡沧海去了妖族领地。
当初相叟征讨仙魔战场,祭炼初代五灵,初代金灵丰粟叛逃回人间,所以相叟才再度祭炼二代五灵。
离开当康部落,相叟去见了妖族长者苍梧老妖,归来时吩咐道:“士官,二代五灵也该转世了,寻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