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和许凶在费邈家落脚,费礼欢天喜地把两人迎进门去,思归手里拿着两张皮子,许凶拖着一只野猪。费邈闻声出来迎接,招呼道:“快炒点小菜,正好吃酒。”
“费大叔,又来麻烦你了,”思归招呼一声,说道:“这张皮子和野猪都当做小礼物,余下一张皮子,明日我去街上叫卖。”
“那哪里像话。”费邈一面说着,一面请两人进屋。
“许凶大哥,那只松鼠呢?”费礼询问道。到底是个孩子,对凶许哥儿喜欢得紧。
“凶许哥儿抱着一篮橘子跑路了,”思归打趣一声,他眯着眼,小声念叨着,“当归想必很喜欢吃吧。”
费施抱来酒坛,费邈一面斟酒,一面说道:“两位小兄弟可曾听说疯牛入城的事情?”
费邈故作不经意打量两人神色,思归先赞叹一声“好酒”,然后好奇问道:“费大叔,疯牛入城?难不成那些守备军都是饭桶不成?连两头牛都来拦不住?”
“小兄弟怎么晓得是两头?”费邈吹了吹药,凑到嘴边,也不喝。
“路上听人说起过。”许凶剥了一个橘子,放在思归手边。
费邈也不多问,说道:“小兄弟,你们这两张皮子,都是上等货,我也不占你们便宜,正好我女儿出嫁还缺点皮子,我都收下,十枚一张,也省得你们去西街跑一趟。”
费施端着小菜进屋,脸色殷红如同吃了许多酒。
“那不成,我们兄弟也不能总占费大叔的便宜,一张送给费大叔,另一张可得亲手去叫卖,”见到费邈还要争辩,思归故意板着脸,把酒杯一放,假装起身说道,“要是费大叔再与我见外,我们这就走。”
“哪里话,哪里话,那我就却之不恭,收下了。”费邈拉着思归坐下,替他斟了酒,说道,“董庸不是什么好人,最是记仇,今夜两位小兄弟就在我家住下,明早我亲自陪两位小兄弟走一趟,也省得皮子卖了贱价。”
“好,”话不多的许凶却先点头,说道,“那就麻烦费大叔了。”
许凶又问道:“费大叔,听费礼说令爱与东街守备长有婚约?”
费邈眯着眼,有些得意,笑着说道:“我女儿有福气,当初正赶上老炎帝试行《华夏法典》,老炎帝是好人啊,他们以身作则,纷纷把自家儿女与我们这些平民定下婚约,我女儿那时还小,与姜御大人家的守城定下婚事,等开春这件事就该办咯。”
思归吃了杯酒,嗤笑道:“老炎帝可不像什么好人。”
“思归小兄弟,话可不能乱说。”费邈急忙阻拦道。
“我就说了,”思归撇撇嘴,说道,“他要是好人,也就没有那么多人被驱逐出初生城了,更不会出现守备长当街欲要行凶的事情。”
“人心变了,”费邈托着酒杯,凑到嘴边又放下,唏嘘道,“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老炎帝带着人族巫修镇守神农山保初生之土安宁,姜素大人、鹿璇玑大人、嬴丑大人他们负责试行《华夏法典》,我那时候跟随相卫大人去雪地里狩猎,那时候我们人族是多么齐心,为了捱过那个寒冷的冬天,我们在雪地里追逐猎物整整一个月,饿了、摔死、被野兽咬死了几十个弟兄,最后我们满载而归。”
费邈年纪并不大,但提及往事感慨不已,他拿着竹梜夹起一片腊肉,先吃了一口酒,再吃了腊肉,说道:“相禾大人迎接到了天神的启示,寻找到了熏烤腊肉的法子,这是何等的美味。”
费邈咳嗽两声,费礼斟了一碗药,递给费邈,费邈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再吃一大口酒,一并吞下,皱眉说道:“我们捱过了那个寒冷的冬天,可我们却没捱过丰年。现在,什么东西都讲个价钱,仿佛什么东西都该有个价。”
“包括人心,”费邈两眼泛着泪花,说道,“也就我这辈子走了大运和姜御大人攀上亲家,不然我恐怕也得和那些弟兄一样,流离失所,甚至埋骨野地。”
思归默默吃酒,许凶一向不沾酒水,他斟了半杯,平举胸前,说道:“费大叔,我敬你一杯。”
“当不起,当不起,我没什么能耐。”费邈连连摆手推辞。
许凶一口吃干,从未沾过酒水,他剧烈咳嗽两声,说道:“当得起。凡事都讲个价钱,可费大叔待我们,却是坦诚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