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苍大妖以妖族身份守护四方台初生城，千刀万刀敌不过魔仙王八臂莺歌，临死一击，为千针杀，为历来温养的千枚羽毛，那是老苍大妖的至高刀术。他曾在相思大婚之时赠礼一枚千针羽，以至于最后少了一根羽毛，否则那魔仙王八臂莺歌的下场或许就不单单是重伤了。

“接过老苍大妖的千针羽，便是接过老苍大妖的意志。”当初青鸟自作主张将千针羽赠给凶许时如是说。

人族与妖族的隔阂，始于初生之土与蛮荒妖域的战争，在联手对抗仙魔中有所缓和，但真正促成人族与妖族友谊的，是老苍大妖的拖刀而行，以身赴死。

相水清寒，有小石头冰上垂钓。

相水清寒，有当归左右相伴。

相水清寒，有刀客凶许练刀。

鱼儿钓得够多了，小石头来了兴致，持杆为剑，与凶许对弈。

“吱吱。”凶许拔刀，双手作拖刀状。

“凶许哥儿说，他新领悟了一式刀法，”小石头持杆，说道，“凶许哥儿，我也领悟了一招剑法。”

凶许与小石头身形同时闪烁而动，刀光剑影交错，将相水的清寒打得斑驳无形，荡然无存。

渔猎收获甚丰，满载而归的喜悦如同凶许哥儿挖掘出来的小小鱼塘，当归面露徜徉之色，如同与鱼儿一般游曳，道：“我们有吃不完的鱼儿了。”

小石头依旧故作委屈道：“原来我只是鱼儿呀。”

“那我也当鱼儿。”当归眨眨眼。

小石头不接话了，当归问道：“小石头，水塘结冰了怎么办？”

小石头低头作沉思状，又抬头道：“我已经聆听到了神灵的启示，这方水塘不会结冰。”

有了打渔收获，小石头也不必去巫力长城找太启拿鱼，他倒是险些忘了巫力长城那位老朋友，整日与凶许哥儿、当归在不大的当康山下刨食。

当然修炼也没落下，毕竟凶许可是立志要成为如同老苍大妖那等的刀客，他总是督促小石头修炼，每日还得与他比试切磋。至于另一层，当康山虽小，但这里显然比在相地自由且快活许多，小石头本就不愿回去，这下更是乐不思归了。

日子很清贫，粟米和糜子存余不多，好在小石头每日与当归去钓鱼，小水塘里的鱼儿不减反增，也如同小石头聆听到的神灵的启示一般，纵然屋顶悬垂的茅草上悬垂一人高的冰凌，小池塘也从未结冰。

凶许有些不乐意了，他完全被小石头当成了苦力，每日上山伐木。当一只不过手掌大小的松鼠拖曳着一颗合抱粗的大木归来时，当归吓了一跳，在惊骇凶许力量大得出奇的同时，她也越发好奇小石头的身份。

绝不仅仅是被放逐的流民那么简单。

照样是在相水垂钓，当归斟酌了好几日，终于询问道：“小石头，你来自哪里？”

小石头也当归心思一般，他知晓当归被四方台初生城的贵族放逐，而自己的外祖父便是初代帝君，太玄舅舅是少帝，虽说他从未去过四方台初生城，也并没有享受过一日贵族生活，但他依旧觉得自己的身份可以会让当归有些抵触。

两人本来心照不宣，当归问出了口，小石头犯难了。

“吱吱呀呀。”凶许无疑完全被小石头当成了苦力，除了伐木还得来搬鱼，且搬鱼须迅速。

小石头恍然大悟，道：“我的父亲是流民首领，到了我这里，就只剩下我和另一个呆瓜了。”

事实也如此。

有相氏的族人早去了四方台初生城，相卫从伏蒙手里接过狩猎首领的职责，这位崇尚武力的年轻人如同当初伏蒙一般，最后选择在灾年之时用足迹踏遍野地。相渔也当了打渔首领，算是有担当。稍远一些的有孟氏、烈山氏和当康部落的族人，不过算是在相地暂住过一段不算长的日子，也并无归属感。

有相部落的孩子，也只有小石头和太启在相地安居，算算身份，小石头自然该继承有相氏首领的位置。

这一番说辞终于打消了当归的疑虑，也不至于让两人为难。小石头钓鱼的时候心不在焉，谎言只能管一阵子，一辈子又该如何？

年轻的小石头春心还尚未萌动，他并不懂爱情，他所在乎的，是那一碗糜子粥的清淡和清水鱼的同样清淡。清淡也有清淡的滋味，至少简单，不必整日被外祖父逼着修炼，偶尔还得挨罚，更不必时时刻刻顶着相叟后人、白泽之孙和相思之子这些沉重且虚幻的头衔。

相叟是谁，白泽是谁，相思是谁，这些在《竹书纪年》上都有记载，但与小石头而言，他们也仅仅存在于《竹书纪年》了。

眼前人，是当归；眼前事，是冰上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