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上海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给这座充满硝烟的不夜城经历一番尘洗。

1939年，日本扶持汪伪政权掌控上海，四周随处可见的日本宪兵把守着各个路口。唯独民国路老北门这里显得有些特别，都是一群穿着笔挺西装的年轻小伙四处站着。

两座威严的石狮子匍匐在洪公馆三个大字两旁，门厅内小桥流水，树木青葱，弥漫着一股悠然的淡香。

一道身形略显微胖的人影，手抚金蟾坐在厅中，也顾不上托在地上的毛领皮衣，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人。桌上的热茶早已换过几盏。

只听见门外一声呵斥：站住！你是什么人？知道这里什么地方吗？就随便往里走！

门外那道消瘦的身影左手点着拐杖，一身朴素而平凡的行头，头上戴顶小山帽，她抬手托了托挡眼的大黑色眼镜：这里不是洪三爷的住处吗？

知道是洪爷的住处还往里冲？你个瞎子不要命了！门口的守卫双手叉腰，一脸凶神恶煞的拉着她的衣领。

说时迟那时快，门卫的手刚碰到女瞎子的领口，便被她身旁一位戴着黑色报童帽的人挡住，反手将门卫的手腕扣住，用力紧握。

门卫想要挣扎，竟然挣脱不了，脸色憋红。

其他四周的门卫正准备齐上把这两人丢出去时，庭内传来一声沉重的低喝：慢着！

黎曼也轻声对身边人说了句：松开吧！莫桑闻言，这才松开手。

随着声音，方才坐在屋内的中年男人已经走到门口，右手金蟾，左手佛珠，目光不满的瞥了几人一眼，那几人吓得一个哆嗦急忙喊一声：洪爷！

说完退到一旁。

洪三没有理会他们，转而目光看向眼前这位带着老爷眼镜的陌生人：这位可是黎曼先生？

说时还用余光瞥了一眼莫桑。

黎曼闻言，拱拱手：正是鄙人，好久不见，家人不懂事，还望洪爷海涵。

不碍事、不碍事，是我这群下人自取其辱，你家人好身手呀。洪三先前在屋内是看到黎曼和门卫的争吵，迟迟不出来是想看看事态发展，没想到让自己丢了脸。不知怎么称呼？

莫桑没有搭理洪三，面色冷峻，黎曼故作尴尬笑了笑：家人平日不喜言语，她叫莫桑，洪爷叫她小莫就行了。

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洪三微眯着眼镜，多看了几眼莫桑。

黎曼拱拱手：让洪爷见笑了，听洪三爷声音铿锵，想必荣光不减当年！

听到黎曼的话，洪三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老了、哈哈，老了。十年一别，你的名声连我都经常耳闻，现在多少贵人请都请不来，能来我府上真是让我蓬荜生辉！

旁边几人听了洪三的话硬是楞了好久。

在这大上海，如今能让洪三爷久等的客人可真是少之又少，而眼前这穿着朴素的女瞎子，居然是洪三的贵客。

这可把他们吓得不轻，立即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先生，往里请。没理会地上跪着的人，领着她们往客厅走去，莫桑扶着黎曼跟在后面。

走过几个小道，来到客厅，洪三亲自斟上一壶茶。

莫桑直立着站在桌旁，并没有坐下的意思，洪三这才发现竟然是个女的。

黎曼坐下，率先开口：洪爷，我这次来上海就想谋个营生，自己办个咨询事务所，希望能在这乱世中混口饭吃。这边的地界都是日本人说了算，想看看洪爷能不能帮忙找个落脚的地方！

洪三收起笑容，敲了几下桌面，随后一名管家递来一根雪茄，他并没有询问黎曼介不介意抽烟，便自顾自的大口大口嘬起来。

这才缓缓开口：这个没有问题，我这就派人在法租界那福熙路帮你找个复试小楼。当年要不是你帮忙出谋化解，恐怕我今天也难完好坐在这儿。

说完，招来管家：管家，去打电话看看福熙路3号那个小二层在不在。

好的，老爷！管家应声，便退下去了。

黎曼楞了下，倒是没有想到他那么痛快的答应下来，回过神来，连连表示感谢。

她端坐一边着，闻着刺鼻的烟味眉心紧皱。

这个洪三果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两个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各怀心思。

少顷，管家从屋外走进来：老爷，还在的。

嗯，那间就送给黎曼先生吧。洪三放下手中的大烟，似笑非笑的朝管家点点头，那黎曼先生就随管家去看看吧，有什么问题记得随时来找我。

黎曼点点头，摸索着起身随即十分有节奏的点着拐杖，莫桑掩扶着，哒哒哒哒，大厅时唯一能听见的便是那一连串拐杖打在地上的声音。

她走到门口狠狠的吸上两口气，总觉得这个洪三行为怪异，他是上海黑帮老大，虽说曾经帮助过他，本来想他肯定会有所要求的，没想到这么简单。

半晌，管家打断她的思绪，原来他们称着小汽车已来到福熙路三号的小楼。

请进吧，黎先生。管家下车后有礼貌的躬身带路，伸手想要搀扶，手在碰到黎曼时被对方拒绝了。

没事，小莫来就行。说完，搭着莫桑的手臂。

三人来到门前，管家一打开门，屋内瞬间涌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微微夹杂着刺激性味道，黎曼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味儿冲了一下，眉头一蹙却不动声色的开始倾听四周的动静。

莫桑冷厉的目光扫了一眼管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