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终于放松:“对,你消失的那四年里,你师尊找过我爹帮忙,我也认识你……”她转向吴挽挽,“你将那具身子给我,我……”
我冷声道:“你不该放火烧唐采衣。”
“那时我又不知道她有行尸咒!”
“这不是你可以滥杀无辜的理由!”顿了顿,我气道,“你走吧。”
说起来,在玉弓和她争执之前,我根本没打算和她撕破脸皮。毕竟我和唐采衣,吴挽挽非亲非故,我虽不会见死不救,但我也不可能多事替她们报仇,我看不过去也只是看不过去。好比我住于市井,我与邻居之间关系尚可,但若邻居被人追杀,我可以打开门收留他们保护他们,但我不会闲着咬牙磨刀,去满世界替他们找仇人报仇。
卿萝仍不甘心:“你当真不肯将这具身子给我?如若我告诉你师……”
“你快走!”我气道,“再不走我就把你交给吴洛!”
“可是我会魂飞魄散!”她叫道,随后蓦的转身朝吴挽挽冲去。
我飞快将她撞开,她怒道:“你还拦我!”
“唐采衣和吴挽挽都不欠你!”
“你!”
这时我一惊,垂眸朝唐采衣看去,她的身子透明的近乎消失。
我忙闭上眼睛,闭绝五识,神思一瞬清澈空灵,悠远心静。
仿若有光阴沧海在我周边跌宕沉伏,荒芜之地渐变为盛世良景,沐雨经霜的求生挣扎变为鼎实丰衣的安稳世态。
流云华光纵然而过,时有暗火,时有明花,最后汇聚一刻,我微微凝眉,随即一声清脆的咳嗽清晰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睁开眼睛,吴挽挽抚着胸口在玉弓怀里狂咳,满口满口的鲜血。
而那边,唐采衣渐渐透明的尸身已消失不见。
我竟然……做到了。
卿萝不知去向,我愣愣的浮在空中,抬头望着穹顶。
神思明如皎皎朗月,清如潺潺溪水,无数光影碎玉烁金般从我眼前滑过。
万种流光,千缕笑音,宛似惊雷破开天幕,业火烧遍千山,那些我遗忘的记忆刹那如月涌江流,鲜明的复活了。
“小词说以后长大了,就换她背她爹爹了。”
“那牙儿呢?牙儿要不要背我呀?”
“不要,要别人背一定是受伤和走不动了,我不要爹爹走不动,我要爹爹长命百岁,健健康康,一直背得动我。”
“哈哈哈,好!爹爹要一直背着牙儿!”
天上星子如棋,我搂着爹爹的脖子半梦半醒,走在回家的小道上。远处花海乡田里,娘亲在等着我们,爹爹抬眸望到她时的俊朗侧颜,付尽了柔情。
“你看老爹这个样子像老鼠多一些还是像猪多一些?”爹爹捏着鼻子,凑到我跟前斗鸡眼。
我咯咯笑着,在他嘴巴上亲了口:“爹爹是个傻子,哈哈哈!”
“卖女儿了!养不活了!谁家好吃的多谁给抱走算了!”爹爹把我架跨在他脖子上,沿着村里的大道小路一条条吆喝过去。
我气呼呼的抱着他的脑袋,咬着他被我弄散了的发髻:“坏爹!你是坏爹!”
“姑姑,你做了什么?好甜啊!”我跳进一户明亮小院叫道。
“小馋虫,就知道你会来。”姑姑端着一盘糕点出来,“都给你。”
“女儿就是用来宠的嘛。”爹爹嘀咕道。
“吃吧吃吧,吃坏了肚子痛的又不是我。”娘亲气道。
“为什么不认错?你抢了灵灵的玩偶就是你不对,你要不跟她认错,爹爹不要你了。”
“奇怪,你原哥哥待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既然你不喜欢他,那他买给你的东西你就不能要,知道吗。”
“不行,爹爹没多少钱了,这两个泥人你只能挑一个。”
“哇,好漂亮的花结,牙儿亲手做的吗?谢谢闺女,来,亲一口!”
身边满是腐臭,我浑身发颤,巨大的悲痛袭在心头。耳边满是爹爹的声音,隔得太远太远,那般空灵。
可是所有的一切又刹那变为黑暗,一个女人抱着我躲在地窖里,纤细的手掌捂着我的嘴巴,外头无数凄厉尖叫像修罗鬼魅般钻入我们的头皮。
终于,地窖被拉开一道光影,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疾步走了下来,四下一扫,目光凝在了我们藏身的角落。
月三姨被一剑刺死,我尖叫大哭,被人粗鲁的拽了出去。
村里所有的阵法荡然无存,冲天的火光将天幕烧成一片赤色云海,滚烫的大地上横陈着无数死相凄绝的亲人。
灵灵的脑袋被削了一半,脑浆血液流洒溢出,剩下的一只眼睛愤怒惊恐的瞪的好大。
我嚎啕着挣扎:“不要抓我,爹爹!娘亲!”
胳膊一紧,我被人强扯了过去,一双温柔的近乎邪魅的眼睛望着我:“牙儿。”
我哭着:“清拾哥哥……”
“你找你爹是么?”
“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