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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的传承_第二部

沙弗依不修边幅的脸上缓缓露出笑容。以前他的单位老要靠中情局提供消息,现在情况正好颠倒,他觉得十分高兴,更别说替自己的国家感到骄傲了。“没错。杰森·伯恩在巴黎时间今早六点,出现在戴高乐机场。”沙弗依听见对方深吸了口气,心中乐到不行。

“你抓到他了?”林卓斯问,“伯恩被扣留了吗?”

“很可惜,没有。”

“什么意思?他在哪里?”

“不知道。”接着便是一段很长的沉默,沙弗依不得不说点话,“林卓斯先生,你还在吗?”

“还在,调查员。我刚刚在写笔记。”又是一阵沉默,不过这次比较短。“亚历山大·康克林在你们那里有个秘密联络人,叫做雅克·罗宾内特——你认识他吗?”

“当然,罗宾内特先生是文化部长。你该不会指望我相信,这种地位的人会跟伯恩这个狂人混在一起吧?”

“当然不是,”林卓斯说,“不过伯恩已经谋杀了康克林先生。如果他现在在巴黎,那他就有可能去找罗宾内特先生的麻烦。”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先别挂断电话。”沙弗依调查员确定他今天听过或读过罗宾内特先生的名字。他对一个属下做了个手势,属下便拿了一叠资料给他。沙弗依快速翻阅今早戴高乐机场所有警察和保安人员的报告。他果然找到了罗宾内特的名字,于是马上接回电话。“林卓斯先生,罗宾内特先生今天刚好也出现在这里。”

“在机场?”

“对,还不只这样,国家警察在伯恩出现的同一个航厦遇到他。他听见伯恩的名字时,突然觉得有点担心,还请警察护送他回车上。”

“这就证明了我的理论。”林卓斯既兴奋又紧张,有点喘不过气来,“调查员,你得找到罗宾内特,而且要快。”

“没问题,”沙弗依调查员说,“我会直接打去部长办公室。”

“你绝对不能这么做,”林卓斯说,“我要这项行动安全进行。”

“但是伯恩不可能——”

“调查员,在这段简短的调查期间,我学到了绝对不说‘伯恩不可能——’这种话,因为我知道他的确能做他想做的事。他是个极度聪明又危险的杀手。任何靠近他的人都有生命危险,懂吗?”

“能说清楚点吗,先生?”

林卓斯试着慢慢解释。“无论如何,你只能透过秘密管道找到罗宾内特,如果你惊动了他,那你一定也会惊动伯恩。”

“了解。”沙弗依站起来,寻找他的军用风衣。

“听好了,调查员。我很担心罗宾内特先生的生命有危险,”林卓斯说,“现在一切就靠你了。”

混凝土高楼、办公大楼,还有闪着灯光的工厂从车窗外闪过,以美国人的标准来看,这些建筑不但占用公有空间,分布也不均匀,在阴郁多云的天气里看起来更是丑到不行。罗宾内特转向,开上cd47公路往西行,准备进入倾盆大雨中。

“我们要去哪里,雅克?”伯恩问,“我要尽快赶到布达佩斯。”

“我知道。”罗宾内特说。他不时望向后照镜,检查有没有国家警察的车跟踪他们。至于外交部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的部门之间,每隔几个月就会换不同型号与样式的车,所以很难认出来。“我本来帮你订了一个班次,可是那班飞机五分钟前已经离开,因为在你来巴黎的途中事情有了变化。中情局怒吼着要置你于死地,而且世界上每个他们能影响到的角落都听见他们的声音了,包括我这里。”

“可是一定有办法——”

“当然有办法,朋友。”罗宾内特笑着说,“总是有办法的——这句话是一个叫杰森·伯恩的人教我的。”他又转向北方,开上n17公路。“你在我的后车厢休息时,我可没闲着。有架军用运输机,会在下午四点从奥里机场起飞。”

“那就要等到下午四点了,”伯恩说,“如果开车去布达佩斯呢?”

“这样不安全,路上有太多各国警察。而且你那些抓狂的美国朋友也拉了法国外交部进来。”罗宾内特耸了耸肩,“全都安排好了,你可以完全相信我。以军方当掩护,他们就不会查到你身上,而且无论如何,最好不要让第三航厦的重演,对吧?”他轻松地开过缓慢的车流。“在那之前,你要先去个安全的地方逛逛。”

伯恩别过头,看着外面枯燥的工业区景观。先前和可汗对决所带来的冲击,就像被出轨列车撞上一样。他克制不住要探究内心最激烈的痛楚,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不断按压自己牙痛的地方,想确定到底有多痛。理智告诉他,可汗并没有说出什么关于大卫·韦伯跟约书亚之间特别的经历。可汗是有说些暗示、讽刺的话没错,但这又代表什么?

伯恩发现罗宾内特正看着自己,于是把脸更贴近窗户。

罗宾内特误会了伯恩心里正在想的事,他向伯恩说:“朋友,你下午六点就会到布达佩斯了,别担心。”

“谢谢你,雅克。”伯恩从愁思中回过神来,“谢谢你的好意与帮助。现在要做什么?”

“噢,我们要去古圣维尔,那里算不上法国景色最棒的地方,不过我知道有个人你可能会想见见。”

接下来,罗宾内特就没再进一步透露了。关于古圣维尔,他说得一点也没错。由于这里靠近机场,所以和其他村庄一样被改造成现代化工业区。看起来令人沮丧的高楼大厦四处林立,还有跟沃尔玛相差无几的购物商场,惟一还算看得过去的,就是这些建筑周围与靠人行道的部分种满了不同颜色的花。

伯恩发现仪表板下方有一组无线电,应该是雅克的司机在使用的。车子在一个加油站停下,他便问了罗宾内特国家警察与法国外交部使用的频率。罗宾内特在加油时,伯恩在车内注意听着两个频道,可是完全没有关于机场的报告,也没有他需要的讯息。他一边听,一边看着加油站里车子来来去去。有个女人下车,请罗宾内特看看她驾驶座的前轮有没有问题,她担心轮胎需要打气。一辆车子开过来,里面坐的两个年轻人都下了车,一个靠在保险杆上休息,另一个走进加油站的商店。靠着休息的年轻人看了雅克的车子一眼,然后盯着那女人,露出欣赏的神情看她走回车上。

“听到什么了吗?”罗宾内特边坐进驾驶座边问伯恩。

“完全没有。”

“至少这是个好消息。”罗宾内特说,接着开出加油站。

他们又经过更多丑陋的街道,其间伯恩从照后镜里确认了那两个年轻人没跟踪他们。

“古圣维尔有个古老而高贵的起源,”罗宾内特说,“从前这里是属于克菈黛尔的,她是六世纪法国国王克洛维的妻子。当时我们法兰克人还被视为野蛮人,在克洛维改信天主教后,罗马人便接受了我们。国王变成了罗马的执政官,我们则不再是野蛮人,而是天主教的拥护者。”

“从现在的景象,根本看不出这里曾是中世纪的城市。”

罗宾内特停在一排混凝土公寓大楼前。“在法国,”他说,“历史常常藏在最出乎意料的地方。”

伯恩看了看四周。“这里该不会是你现任情妇住的地方吧?”他说,“上次你介绍你情妇给我认识,结果我们在咖啡厅喝咖啡时,你太太突然出现,害我得假装是你情妇的男友。”

“我记得那个下午你过得还满快乐的嘛。”罗宾内特摇了摇头,“不过,不可能,一下要迪奥、一下又要圣罗兰的戴尔芬妮,要是叫她住在古圣维尔,她一定马上割腕自杀。”

“那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罗宾内特看了好一会儿窗外的雨。“可恶的天气。”他说。

“雅克……?”

罗宾内特看看四周。“啊,对哦,原谅我,朋友,我刚刚想得出神了。我要带你去见麦琳·杜蓉。”他歪着头说,“你听过她的名字吗?”看见伯恩摇头,他便继续说下去。“我想也是。呃,既然人都死了,我想应该可以说出来吧。杜蓉小姐是亚历山大的情人。”

伯恩马上接着说:“让我猜猜:浅色眼珠,波浪般的长发,还有嘲讽的笑容。”

“他的确告诉过你嘛!”

“没有,我只是看过一张照片。那是他卧室里惟一的私人物品吧。”伯恩安静了一会儿,“她知道了吗?”

“我一知道消息,就马上打电话给她了。”

伯恩纳闷罗宾内特为什么不亲自当面告诉她,这样比较体贴一点。

“也聊够了。”罗宾内特从脚踏垫上拿起过夜袋。“我们现在去见麦琳吧。”

他们下了车,淋雨走过两侧种了花的走道,然后走上一段混凝土阶梯。罗宾内特按了4a公寓的按钮,过了一会儿,大门便自动开启。

公寓大楼内部就跟外表一样丑。他们爬了五段阶梯来到四楼,再穿过一条走道,两旁各有一排一模一样的门。主人听见他们的声音,便打开门。麦琳·杜蓉就站在门后。

她的年纪大概比照片里老了十岁——伯恩心想,她现在一定有六十岁了,尽管看起来只有五十岁——但她的浅色眼珠还是散发着同样的光芒,她的笑容也同样令人难以捉摸。她穿着牛仔裤跟一件剪裁像男装的衬衫,整套装束衬托出她的体态,带有女人味,她的脚上是低跟鞋;另外,她留着一头灰黄色长发,现在绑了起来,看起来很自然。

“你好,雅克。”她抬起头亲吻了罗宾内特的双颊,不过眼神已经移到伯恩身上。

伯恩看着她,发现一些照片里没显示出的细节:她眼珠的颜色,鼻孔的形状,还有牙齿非常洁白平整。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坚强,但又极富同情心。

“你一定是杰森·伯恩了。”她的灰眼珠冷静地看着他。

“关于亚历山大的事,我很遗憾。”伯恩说。

“你真好。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很震惊。”她往后退,“请进。”

伯恩和罗宾内特进去后,她便把门关上。虽然杜蓉住在这个景观欠佳的地方,但她的公寓内部可完全不一样:不像跟她同年纪的人。她不用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家具,屋里也没什么过去的旧东西。室内的摆设不但时髦,整体搭配看起来也很舒适。椅子分散在不同的地方,砖砌壁炉两侧各摆了一组沙发,门帘上都有图案。是个你不会轻易离开的地方,伯恩这么想。

“我知道你搭了很久的飞机,”她对伯恩说,“一定饿坏了吧。”她对他衣冠不整的样子只字未提,他很感激这点。她带他进餐厅坐下,从又小又暗的欧式厨房里拿出食物和饮料给他。等她忙完后,她直接坐在对面,双手紧握放在桌上。

伯恩现在才知道她已经哭过了。

“他很快就死了吗?”杜蓉问,“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死得很痛苦。”

“不,”伯恩照实说,“我想他走得毫无痛苦。”

“至少这就够了。”她深深地松了口气。杜蓉往后靠,伯恩发现她的身体很紧绷。“谢谢你,杰森。”她用意味深长的灰眼珠看着他,而他也看得见她脸上的情感。“我可以叫你杰森吗?”

“当然可以。”他说。

“你跟亚历山大很熟对不对?”

“熟到不能再熟了。”

她朝罗宾内特看了一眼。

“我得打几通电话。”罗宾内特识相地拿出手机,“不介意我让你们两个单独聊一会儿吧?”

她冷冷地看着罗宾内特走进客厅,然后回头面向伯恩。“杰森,你刚刚说的话,证明了你是他真正的朋友。就算亚历山大没跟我提过你,我也会相信你。”

“亚历山大跟你提过我?”伯恩摇头,“亚历山大从不向普通人提起他的工作。”

她又露出那种笑容,而且嘲讽的意味更为明显。“可我不像你说的,是个普通人。”她手里拿着一盒烟,“介意我抽根烟吗?”

“请便。”

“很多美国人会介意。你们对这有种偏执,不是吗?”

她问这些并不是想要答案,所以伯恩也没回答。他看着她点烟,深深吸了一口,再奢侈地缓缓吐出来。“没错,我不是一般人。”烟雾缠绕着她,“我是法国外交部的人。”

伯恩坐定不动,但在桌面下,一只手已经握住戴伦给他的陶质手枪。

麦琳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对他摇摇头。“放松点,杰森。雅克不会陷害你,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我不懂,”他重重地说,“如果你是外交部的人,亚历山大更不会把你扯进他在做的事,以免害你背叛你的单位。”

“没错,好些年来都是这样。”杜蓉吸了更大一口烟,再从鼻子慢慢呼出。她呼气时习惯稍微抬起头。“不过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什么,虽然我也曾恳求他告诉我,他还是不说。”

她透过烟雾看着他,这是情报人员惯用的技巧,可以避免显露内心的想法或感受。不过,伯恩从她的眼中知道她在想事情,而且她已经卸下了心防。

“杰森,请以身为亚历山大老友的身份告诉我,你曾见过他害怕吗?”

“没有,”伯恩说,“亚历山大什么都不怕。”

“嗯,可是那天他真的很害怕。所以我才会要他告诉我是什么事,这样我才能帮得上忙,至少让他不受到伤害。”

伯恩往前倾身,现在换他的身体跟刚才的杜蓉一样紧绷了。“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礼拜前。”

“他一个字都没透露吗?”

“只提到一个名字,费利克斯·希弗。”

伯恩的心跳开始加速。“希弗博士替先进国防研究计划局工作。”

她皱眉。“亚历山大告诉我,他是为战略非致命武器理事会工作的。”

“那是中情局的附属部门。”伯恩半是自言自语地说。破碎的线索总算开始拼凑起来了。

亚历山大·康克林是不是让费利克斯·希弗离开先进国防研究计划局,然后进了理事会?当然,对康克林来说,想让希弗“消失”一点也不难。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为了占国防部的便宜,这么做根本不值得,因为他无法应付他们的抨击。亚历山大·康克林之所以需要费利克斯·希弗,一定有其他理由。

伯恩看着麦琳·杜蓉。“希弗博士就是亚历山大害怕的原因吗?”

“他不肯说,杰森。但还能有什么原因?那天,亚历山大在很短的时间里拨出和接听了一大堆电话。他非常紧张,我知道当时一定是什么任务的紧要关头。我听见好几次希弗博士的名字,所以我想他可能就是任务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