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起似是争论的口干舌燥,静坐下端起茶杯,神情肃穆,以为茶道中人,但饮起茶时声势不下赢易,纯粹在喝不在品,以他说法,又不是酒有何好品的,就算是酒也不见得能品与否。
韩睢鄙夷地看着两人,暗道粗俗,简直浪费这等好茶,破坏饮茶气氛,真不知公子跟谁学的,茶道规矩半点没学到,倒把公孙也带入歧途之中一去不回。
但想着几人里也就自己是文人雅士,便是以茶礼来做做样子也没人看,于是放纵一回,握起茶杯,噘下一口,半眯着眼默默享受。
韩语若摆好行李,浅浅饮下一杯,又将杂乱无章的屋子一顿收拾,末了,不知为何而起,或许是离家别绪,微有些叹息道:“这天下杀来杀去何时是个头。”
赢易颇不在意,语气洒脱,轻松自在道:“我不死,你们不死,老秦人不死,管他做甚,杀的多自然就累了。”
韩语若微蹙起柳眉,沉默不语,眼神较真有些迷离,在思虑那等世界将如何,似乎明白了些许道理,嫣然一笑道:“人少了便没了许多乐趣,得多些人才好。”
赢易粲然而笑,遥指天外,豪迈万千,异想天开道:“何时天下皆秦,那人多自是越来越好,便是遍地是人,我也能让他们安然的活着。”
韩语若扬起嘴角,两颊微微现出酒窝,有了半分韩睢的模样,“真那样了地就不够了,还是得打打杀杀,但死的不是秦人就不必在乎,总不能让自家人饿死。”
略带坚决的话中透露出一丝杀意,却又显得格外平淡如水,但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容貌娴静,气质端庄的女子能道出这等杀人盈野的话来,那话中死的似乎不是千百人,而是千万人,甚至不露出丝毫怜悯,就如踩杀的蝼蚁一般。
公孙起深深凝望门外远方,神色轻淡如风,道一声是该如此,似在应答又像是有着自己的想法,隐藏在其中不可知。
韩睢笑语盈盈,将杯子中的茶饮尽,自顾续上一杯,乐呵道:“死的不是自家人,再多也没事,还能减轻天地负担,说不得老天还要感谢呢?”
“还是得留下些。”
公孙起看着院中的马大爷吞下最后的腊梅,对着天外一顿嘶鸣,姿态万千,不知想起何事,忽然轻握着佩剑,眸中露出神光,铿锵有力道:“不能死太多,有些东西会按耐不住寻死的。”
韩语若环视一圈,将乱了些的摆设摆好,闻言不由地生出疑惑,惊愕问道:“那些只是猜测,何况过去这么久也没见着异样,当真未曾料错?”
“有备无患的好。”
韩睢将茶杯置于一旁,提起茶壶不停的往里倒水,滚烫的水将乱成一团的腊梅冲开绽放,绚丽多姿,随后杯中冒起腾腾的热气将腊梅遮挡变得模糊,水继续在倒,直至水满溢出,丝毫没有茶不满杯的道理。
随即吹上一口,神态肃然,语气沉重道:“时间太准了,准确的让人怀疑,数量太稳了,稳定的让人不安,四极可从来不是善地,有时候不来只是还没到极限,到了就不好说了。与其把命寄托于敌手,倒不如未雨绸缪,未庙胜先谋败,不打无准备之战,总不至于刀架到脖子上才想着当初怎么没提把刀来。”
“这天下的王公贵族没有谁靠的住,宗门之中有些虽然在顶着,但指不定哪天人家改了注意,若是寄希望于他身,事道临头时,恐怕追悔莫及悔之晚矣。”
公孙起站起身来,那一刻身形好似顶天立地一般,至少几人有着这种感觉,难得凝重道:“我不想做被杀的人,想做掌刀的人。”
韩睢韩语若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老秦人或许只是生存生活上的困苦,但几人经历的绝境无奈,甚至说是耻辱也不为过,远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冷傲如公孙起都不止一次特意避开此事,用公子的话说,简直是人生大耻,从未有这等屈辱,他日不报誓不为人。
赢易眼中露出微光,甚是欣慰,我的人就该有这种觉悟,过往且不论,现在必须得怀着这种心态,这世间的刀剑可不是长眼睛的,杀起来谁顾的了谁,所以开始就得明白剑指向哪,刀砍到谁,至于砍下去是死是活,倒不必在乎,反正死的不是我就行。
当今天下能顾得了自己的都是了不得的存在,宗门暂且不说,魏国有凿齿准时犯境,二十年一出,数百年来从不缺席,时间准得令人难以想象,打完凿齿又有西北的北荒部落受凿齿灾祸严重,缺衣少食的不得来魏国借些回去,贴补家用。
待到历经无数大战,精疲力尽时,燕国时而打打秋风,忽悠一下边境的百姓燕国那边是多么的物产丰富,环境优美,安居乐业。
好不容易准备休养生息,积蓄国力的时候,玄国又弄出些幺蛾子,比如策动魏国贵族划地自立,将军领兵伐雍凉二国,自立门户成为军阀。
玄国在背后大力支持,提供粮草辎重,总之阴谋诡计一通招呼,管你乱不乱,就是专门恶心你,不让你安心壮大强盛。
所以说魏国人但凡十几岁以上的无论男女哪个不是厮杀无数,纵横疆场的,爷死父战,父死子战,子孙代代无穷尽,战火从未有止息,就是跟凿齿北荒硬抗到底,无怪乎玄国晋国称呼其为北蛮子,粗鲁无脑。
若依着今不如古的看法来论,燕国遗老遗少觉得燕国才真真是最苦难的国朝,堂堂大夏,不,天夏帝国嫡脉之国,底蕴最深的世家大族,竟然远离中原富饶中心之地,独霸东北这等寒凉萧瑟的原野荒地,真一个凄凉了得。
如此也就罢了,好歹立了一国,但是王权旁落,宗门横行,霸道至极的长白剑宗立在长白山上,时刻不离,稍有不服,就是一剑斩来。
无数有心报国的仁人义士无不义气填膺,怒发冲冠,可惜燕王老矣不复壮年之志,或许说压根就没有过。
连当今天夏嫡系,神州最尊贵的血脉燕国太子都拜入长白剑宗,不位居首席不说,竟在真传弟子中排行第五,故意来讥讽燕国王室不成,昔日第一大族,前所未有的帝国子民已沦落至此,何其悲凉。
倒是玄国四方无敌手,或是四周之国都各自有敌人在侧,疆域辽阔的楚国继承大周疆土,外有南边山越百越,南蛮野人时刻侵扰,内有贵族势力盘踞一地,独霸一方。
若非楚国底蕴深厚,恐早已是成为亡国,所幸贵族尚且明大势,齐心协力共抗敌对势力,保住楚国国祚不衰。
但楚国之中有祝融神山,海外仙岛修行神道,炼气之道,历来立场不同大战不断,将楚国修行者卷入宗门之战中,不断消耗,致使楚国无力北上问鼎中原。
故而楚有贵族割据一方,楚王之命闻而不应,魏有军阀雄霸一地,听调不听宣,玄国有勋贵瓜分权力,明争暗斗,燕国有宗门遥遥把控,朝政不出。
晋国世家则默默无闻,不起纷争,以书香传家,道理立学,世有传闻,晋国无争,世家无名。
有一统山河之国,晋国必望之而降,甘而人臣,将道家无为,儒家中庸可谓是刻在国策之中,你不来惹我,我就安心不动,成为诸国之中唯一不随意兴兵大战之国。
雍国凉国立国百余载,名为一国,实为一贵族封地,且地处荒凉,穷乡僻壤,乃当初秦国分裂而出。国寡而民小,区区公侯之国,不入诸国眼中,倒是时不时与挂在秦国名上的各地城主暗中眉来眼去,明争暗斗,颇有点野心。
远在西南之地的蜀国是诸国之中最古老的国朝,至今已有五百余年,独处一地,偏安一隅,与世无争。
然其百姓富饶,国库殷实位在诸国之首,虽说军力不强,南边野人时而入侵,但有钱人有的是法子来护住家国。
话说秦国,自从穷的吃不饱饭穿不暖衣,一心一意做玄国头号狗腿,跟着摇旗呐喊,蜗居一隅,听话乖巧的时候。以阴谋起家,横行于世的玄国都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一而再再而三的没事讨伐讨伐头号小弟。
毕竟好歹也是神州第一公国,点点声望还是有的。以致这几年来也就一些新起的贵族觉得秦国占着第一公国的位置,实在碍眼,偶尔欺负欺负寻些存在感,发泄一下心中的郁结。
当然诸国之间但凡厮杀起来,也不见得心慈手软,手下留情,数百年虽说没有国度灭亡,但死伤的世家贵族不在少数,其兴其亡的不知多少,其中不乏有随手捏死秦国的顶尖大族。
但是大战一起,身不由己,除去高高在上的七关,哪怕至强六关也曾身死,命不由己,何况至强六关天下少有,号称护国护宗的存在都不敢言在劫难之中安然无恙渡过,非王室的顶尖大族怎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