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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漏瑚

手中的烟稍到指端,感觉到热意,夫人将烟随手一掷,从过冷的水中爬出。

家里的佣人都睡去了,她无法独自呆在紧闭的房中,也无法忍受门虚阖时那一道明晃的亮光,兜兜转转绕到画室门口,木门上的纹路野兽般张开獠牙,吞没光芒。

夫人退后撞在花瓶上,花瓶顺势倒下,她没空去扶,门内传来细琐的声响,那声响似哭泣,似咒骂,似哀鸣。

她后退,又忍不住上前,伏在木门上侧耳听辨。

她想进去,那里有什么在吸引她,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门打开了,夫人贴着门一同小步挪动,直至她发觉自己已经换了方向,画室昏暗,以走廊照进的光只能看见满地的画稿和玻璃瓶,画室黑暗的最中央是有一点小小的亮光。

忽然,画室亮了半分,是满屋白色蜡烛散着昏黄的光。

夫人踩着画稿跌跌撞撞扑向正中——是她掉的戒指。

谁把它放在这的?是来威胁还是要做什么?

血团在戒指上蠕动,夫人盯着它脑中混乱一阵,手颤抖地围着戒指不敢触碰。

烧掉、他要把它烧掉,乘它还没长完整。

火、火……夫人顾不上其它,一股脑拿过就近的蜡烛去烧戒指,可烛火还未靠近戒指就灭了,她慌忙去拿别的蜡烛。

只是她看中哪根蜡烛,那根蜡烛便熄了火。

几次一来,她激动的心情冷却下来,靠在墙上环望四周,僵持许久,对面最角落的画架倒下,画架与画外空无一物,但仅剩的烛光却在墙上照出一个野兽的身影,如果夫人细看,那影子的角与画架下画一模一样。

夫人端望,分神关注戒指与影子。

忽然,那影子往窗奔去,窗户玻璃碎掉的同时,画纸上的图一并消失了。

夫人又等了一会,画室依然寂静,她缓缓靠近窗边,没有望见任何残影,放心转头对向戒指。

将它冲下马桶就够了,不,完全不够,要好好烧。

夫人伸手去拿,头猛地被压在一旁的地板,肉块在只离眼睛三厘米的地方生长。

又是谁!又是谁来阻止他!

按着她的那只手触碰到她的耳朵,没有她的细嫩,还带着浓郁的酒气,她喜悦自豪,又发觉那根本不是皮肤,而是蚕丝手套。

头顶有人在说话,闲聊的口吻却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跑掉了啊,咦——另一边着火了,你说会不会是脾气不好的布丁精。”

被云雾笼罩的记忆大门轰然打开。

【你要死了、入土为安】

土壤掩盖住一切的噩梦又出现在他眼前。

他想起来了,是她啊!那个说着帮他结果抛弃了他的丑八怪!

木村家的小女儿,他记下了。

她怎么可以忽视他的美丽!

叶聆风一手压着夫人,一手打了个响指,灯泡闪亮了下骤然熄灭,她又打了个响指,熄灭的蜡烛重新燃起,张口打了个饱嗝:“抱歉,外面比你有意思,所以不小心走神了。”

她勾指,屋外墙壁攀爬的藤曼疯长,堵住窗户的空缺,爬入屋内推动木门合拢,再将厚实的窗帘拉上,于是房间内彻底没了外界的光照进,叶聆风满意点头:“那么着急毁灭罪证?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只把背叛者杀死就好了,为什么要多杀她?”

“以及,另一具尸体呢?”

手下发出嘻嘻的笑声,夫人不顾被扯着的发,扭头笑得疯癫,眼中是毫不掩藏的恶意:“你在找我吗?”

叶聆风皱眉拎起夫人又重重压在地上:“别捣乱。啊你现在看起来真丑,她给我看过一张画,你先看起来比那张画还糟糕,你的颜色没画那么多,也没她现在好看,不过她画的很形象,”都很诡异,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很像以前我以前遇到的一样东西,一个会说话的头颅,他的情人称呼他富江君,你认识他吗?怎么说,有点耳熟……是川上富江吗?逃逸的凶手,你的情人?实则被你杀死又抛尸的……未知生物?”

她自顾自地做了个中场休息:“说远了,你让我想想。”

夫人僵在那打着寒颤,头上压着的力度小了许多,视线边缘一亮,脱离了戒指的肉团尖叫着消泯在火光中,随着一声“啧”,他被托起头,叶聆风那张与手劲完全不匹配的脸出现在眼前,语气是难言的哀叹:“你有没有后悔过?哪怕一秒。”

他的思绪断了一瞬,回神只看见她脸上和那一晚一样的漫不经心,但她的视线迟迟未落在他身上,待他终于与她对上目光,他愣住了。

是与她稚嫩的脸不同的深渊与迷幻,比他所有的爱慕者的目光更深远也更温柔,她像陷入蛛网后终于放弃了挣扎选择自愿堕入的猎物,再无力翻身护住柔软的腹部,只待猎人将其一击毙命。

是他胜了!

他沾沾自喜,听见她说:“我不该有所期望。”

尾音落下的那一刻,一切改变了。

蜡烛、戒指、藤曼和木村瞳都消失了,木门大开,窗帘被风吹动,夫人拉开窗帘,被黑影撞破的窗完好无损,风卷起满地画稿,一张画纸在夫人眼前缓缓落下,夫人瞥见熟悉的名字,伸手抓住。

是一张没有意义的涂鸦,一个漩涡。

翻到背面,是一行字,力透纸背,足以说明写字者写这句话时抱有何种炽热的心情。

【画像赠最爱的川上君】

这一团乱是他?这怎么是他!

她怎么敢,她们怎么敢!

夫人撕扯画纸,气愤地尖叫。

极远的公园,叶聆风回望来时的方向,掐住手臂,另一侧是警局,稍微往前点是虚幻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