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与铁斧相擦划出一串火光,数十个回合下来,陈铭以一己之力独战力大无穷的铁辛早已体力不支,他腾出气力之际不耐烦地大喊:“你们聊够了没有?还不快来帮忙?”
所有人闻声一起加入了战局,打斗僵持不下,而铁辛却越战越勇,他眯眼看着几个“小人”,发出了轻蔑一笑。
许君博笑得比他更轻蔑,他窝在树根旁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包扎着伤口,待铁辛未注意之时绕到了他后方,趁铁辛不备,他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大呼着让众人让开奋力洒向了铁辛。
原昭璧等人闻声闪去了一边,没有让那粉末沾到自己身上,而铁辛在第一时间就停止了攻击,怦然跪地浑身酥软,倒在地上没有了知觉。
金战蠡眉峰一拧,“你给他用了软筋散?”
“好眼力!”许君博拍拍手掌,防止有粉末残留。
“武举考试志在公正选拔人才,你用此等手段取胜,简直卑鄙!”金战蠡道。
许君博一阵好笑,“卑鄙?金兄,兵不厌诈,只要能赢,用什么手段不是用?况且刚才这人坐山观虎斗,只等着捡现成的便宜,难道就不卑鄙了吗?我用卑鄙的手段来对付卑鄙的小人,再合适不过!”
许君博虽生得仪表端正,生性却放荡不羁,歪理永远比道理多,金战蠡显然是讲不过他的,抱拳向原昭璧等人告了声,便先行离去。至于那白虎,既是毙命在披星拳下,他自然也不会贪功索取。郭冒看了几人一眼,扛着自己的兵器扶起队友们也紧接着离去。
树林中一时安静,陈铭性情高傲,想当然也是看不上许君博此等手段的,弹弹衣摆坐在了一旁闭目调息。许君博也无所谓,捋着胸前的一缕黑发一脸怡然自得。
折腾这一夜,离天亮也只剩半个时辰,四处已无飞禽走兽出没痕迹,想是已经被围捕得差不多了,原昭璧和披星也已经累了,和云展找了个远点的地方守着这一堆猎物也坐了下来,左右有了这一只庞然大物,他们也不用担心考核了。
天亮,秦缄与江承佐率麾下部将前来审核各组所获猎物,原昭璧一组顺利地拿到了甲等,此外,取得甲等成绩的还有金战蠡、铁辛以及其他两个队伍。
如此,武试两轮成绩下来和文试相参照下,便使得参加武举各人之间有了明显的差距,而为了保证大家有充足的准备时间最后一战,第三轮的比试定在了五日后。
原昭璧赶回公主府用过早膳,独自坐在雪园的亭中将武举出类拔萃之人的成绩一一默写了出来,她将有实力进入最终对决的人的名字圈红。文试她是榜首,武试一轮、二轮皆是甲等,若最后一场能够击败所有敌手,摘取帅印便是定局。可是金战蠡、陈铭、王蹇、朱跃等人文试成绩相随其后,武试前两轮的成绩也与她相当,金战蠡武艺高强,陈铭久经沙场,王蹇和朱跃她虽不识,却也闻二人骁勇之名,若在交手中她与其中一人对战,胜了还好说,败了便为平手,她摘取帅印的可能性便会大打折扣。
她凝眉陷入深思,连有人走入亭中都未发觉。
提笔又圈出铁辛的名字,她险些把这个大块头给忘了。铁辛虽文试不利,在后来两轮的比试中表现却让人叹为观止,这样一个天生神力的人势必是会进入最终对决的,她若不幸抽到和他对战,能不能赢已很难把握,若是她不幸败与铁辛,而文试排位在前的金战蠡和陈铭等人取胜,那她先前所有的努力便会付诸东流,眼睁睁将帅印拱手让人。
身后有人一声轻笑,她立刻警醒收起纸张转身,百里慕卿早将字迹收入眼底,向她眨了眨眼睛,原昭璧有些没好气地将纸张毁尸灭迹,“你笑什么?走路也没个声音!”
“你一贯警觉性挺好的,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我了。”他转着琉璃清透的大眼睛无辜道。
原昭璧移开眼睛,徐眉和甘默等人都安分地等候在曲桥外,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便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百里慕卿难得没有孟浪,从袖中掏出两个白玉瓷瓶放在她的手边,“粉末外敷,丹药内服。”
“我用过药了,你不必再劳神做这些。”原昭壁摸了一下手臂上已经处理过的伤痕,随手抽出一本书看着。
“太医院的药能和我的比?”百里慕卿俯身问她,见原昭壁没有反应,他高傲地背着手离去,“我的药用了不会留疤,那些庸医的东西你最好别自己胡乱拿来往身上敷!”
原昭壁停下翻书的手,他已经不见踪影,看着手边两只玲珑小巧的瓷瓶,她叹了口气,重新把药涂在了伤口上。
她还未来得及绑好布条,原梓凡老远叫着她兴高采烈地跑上了曲桥,她反手将布条扔出亭去,忍着疼痛将衣袖扯了下来。
“姐姐,你这几日做什么去了?说好得空就回宫去寻了机会叫我出来玩的,我等了好久都不见你,你不知道,我这几日都快叫母后新请来的两个师傅给折磨死了。”原梓凡蹲在原昭璧身前,一把拉住她受伤的手臂吐起了苦水。
原昭璧疼得脸色一变,还是佯装起笑意,道:“你这般性子,正好要叫师傅好好教教,成天东跑西跳没个正行怎么能行?”
原梓凡一噘嘴,“我又不是治国安邦的料,请那么多师傅,读那么多书干嘛?父皇说了,只要我不胡作非为,蛮横跋扈,大可自自在在地过日子,偏母后不听,什么都要我学,我就这么一个脑子,怎么经得住那么多师傅一人一张嘴没个昼夜地胡灌海塞?她怕不是要累死我?再说了,哥哥们都那么能干,父皇又有那么多文武朝臣,我北原坐拥人才无数,何苦让我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去凑数!”
原昭璧莞尔拍拍他的小脸,对于宗政皇后的用心没有多言,反问:“你不习文不练武,那你将来想做什么?”
原梓凡眯着眼睛美美一笑,就势将自己的大头靠在了原昭璧身上,“我啊,我以后要和姐姐在一起,我们一起结伴出游,风流恣意,走遍天下,陪着我们家唯一的小公主到处玩耍,做个逍遥快活的小王爷!”
原昭璧被他逗得噗嗤一笑,那一天恐怕是要很遥远了。
五日时光飞转,很快就到了校场比武这一天。
晨光熹微,原昭璧和披星早早就来到了城门外约定的地点等候金战蠡,半个时辰过去,他迟迟没有出现,眼看时辰将至,再不赶往玄机营,便会贻误比试时间,两人一时犹豫,觉还是以大局为重,便在树上留下片语,先行赶去了玄机营。
第三轮比武的主考官依旧是秦缄,副主考官建元帝钦定为颜伯玉。他是建元三年的文武状元,归于原沨晰麾下拜为南征军师,阻雪关一役前从无败绩,归来后建元帝加封其郡公之衔,颜伯玉辞之不受,依旧被拜为军师之位,以候南征。此外,副主考官又增三人,依次是大内禁军统领、归德将军傅诤,永宁郡王世子、北营六卫之左右英武卫上将军原千叶,世袭颍乐郡公、云麾将军、京畿大都统苏靖安。这三人皆是武艺超群,可以一敌百的骁勇英豪,掌控着上京最核心的铁骑宿卫,多年来拱卫京师,掌控宫禁,毫无错漏,更为建元帝心腹,不为太子所亲,不为皇子所拉拢。建元帝此次将这最信任的三人委派为副主考官,不止是因为对征选南征帅才的重视,更是在敲山震虎,警告几个儿子南征之事少插手。
能被皇子们派来争夺帅印的人当然都不是傻子,多少都能窥见真机。但比起这个,更让他们激动的是能见到这些赫赫有名的乱世高手同出校场。秦缄自不必说,他年少成名,不过短短数年就立下赫赫战功,承继侯爵,俨然为新一代少年人心中的楷模。但这年纪较长的四位虽不如他勋武惊世,却是成名在前已久。自原沨晰折戟阻雪关,多位将领高手随之战死沙场,先擎北侯秦穆亡故,北原壮年鼎盛的将军里最耀眼的莫过于这四位了,所以当秦缄同四人方一出现至校场,人群中迅速躁动起来,人人翘首瞻仰着这北原乃至天下都声名远播的名臣宿将,便是高傲如陈铭与许君博也目生烈火。更难得四人均生得龙眉凤目,雄伟姿仪,虽不再年轻,却也是风采不逊当年,便是颜伯玉残毁一只眼睛也不折气度,怎能不叫新一辈的年轻人心生叹服,恨不与此几人生于当时?
秦缄并未因过于年轻而失了气场,他一袭戎装宝甲走在五人正中,冷峻着如玉面庞落座于主位,举手投足的恢弘气概稳稳当当便压住了场子,他沉声命人唱名,现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有的人,生来便是能稳拿四方的。
原昭璧不得不承认。
她低头看看自己,是不是太瘦了些?回去要多吃点。
这时传报官正念到她的名字,原昭璧忙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从容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