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百姓多么困苦,北京紫禁城里的皇帝,自然是锦衣玉食的,可是,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咸丰皇帝面对山珍海味也没有食欲,因为他治下的江山越来越混乱了。
“真是病死的?”咸丰帝问他的军机大臣们。
咸丰元年初,穆彰阿被解职,他的盟友、大学士耆英也被革职。雄心勃勃的新皇帝提拔赛尚阿、穆荫、舒兴阿、彭蕴章进入军机处。
“是这样报告的。”蒙古族军机大臣赛尚阿答道。
“你们都信吗?以前很多报告都是胡编的。”皇帝怀疑钦差大臣李星沅的报告,怀疑云南提督张必禄是战死的。
若果真如此,一定有一场败仗被掩盖了。按官员们的习惯,若打了胜仗,报告中定会说光荣殉职,说病死很可能只是为了掩盖败死。
“仔细调查一下,如果李星沅督军毫无进展,赛尚阿,你就去广西!”咸丰气闷道。
“喳!”
年轻的咸丰帝刚即位,颇有振作之心,先是清洗军机处,任用改革派官员革新弊政。然后大举提拔汉族士绅官僚,他最为遗憾的是林则徐的去世,那本是他最为中意的首席军机大臣。
咸丰不像其他满人,他很信任汉族官僚,相信他们的忠心。
今天,朝廷收到督办广西军务的钦差大臣李星沅奏章,奏章里,李星沅各种诉苦,首先列举了广西的匪盗武装。
比如天地会广义堂,有贼首罗回端、徐大,旗下约二三千人,占据了龙州。
义胜堂、得胜堂、洪胜堂,贼匪数千人占据了隆安县、向武镇、远乔等处。
永义堂,贼匪共约千人,流窜在土田州、东兰州一带。
其他如陈亚贵、谢长腰、刘八等等乱匪,在凌云县、凤山土司、钦州、南宁府、宣化县等处肆虐。
李星沅在奏章中将上帝会单列出来,称他们留发改服、僭称王号、收买人心,非寻常流寇可比,言其为大患。
遍地烽烟,处处烈火,兵将数不足,素质又差,李星沅列举了重重苦难后,向咸丰帝提岀上中二策,“……臣日夜焦思,通盘筹划,必须厚集兵力,乃克一鼓作气,聚而歼之,此策之上者也。
次则审地势之远近,与贼数之多寡,某处官兵专剿某路賊匪。剿一路即清一路,收束渐紧,次第扑灭,间或以贼攻贼,隐树之敌,使其同类相残,犹不失为中策……”
李星沅的战略构想,得到咸丰帝支持,皇帝批准李星沅的军事方路,同意跨省给他调兵。
咸丰在东暖阁中批奏章到很晚,他现在还年轻,倒是不怕累,只是奏章上的内容让他不舒服,水旱蝗灾、造反举事、洋人寻衅,大清帝国的江山,似乎不那么稳当了。
他祖父时候,只有边陲的鳞甲之患,到他父亲手里,也不过英夷为了鸦片逞凶,但现在,帮派造反的越来越多了,如果不及时控制局面,内忧外患,纷至迭起,则江山危矣。
皇帝招招手,早有准备的小太监,敏捷有序地上前伺候,首先是一块软白的热手巾递到他手里,然后进参汤和燕窝。
最后是皇帝面前最得宠的小太监如意,捧进一个朱漆嵌螺甸的大果盒,跪在御座旁边,盒盖揭开,里面是金丝枣、木樨藕、穰荔枝、杏波梨、香瓜,五样蜜饯水果。
皇帝用金叉子叉起一片梨,放在嘴里,靠在御座上慢慢嚼着,觉得舒服得多了,然后他伸伸懒腰,翻了牌子,决定休息了,此时已经接近子时。
咸丰元年三月,北方依然春寒料峭,但广州已经热的不行了。
最早的十三行,其实是十三排房舍,被称为“行”或“商馆”,每一组房舍是看里头哪个国家租的房间最多来命名。
所以有西班牙馆、丹麦馆、英国馆、荷兰馆、美国馆等等,但并不是说里头就没有别国的商人,随着数年的发展,十三已经仅仅是个概数了,这里有世界各国的商人,中国最有钱的生意人都在广州。
“靖远街”、“同文街”和“新豆栏街”,三条穿过洋人商馆和寓所的街道,把行馆区的房屋划分成四块宽度不等的街区,每块街区都是店铺林立。
各式各样的中国人挤到这里,世界各国的商贩乘坐轮船来到这里,跳上岸做生意。
象牙雕刻、玳瑁壳、珍珠母贝、买卖茶叶、生丝、皮毛、药品、钟表、瓷器和家具,各色丝绸、漆器等等五花八门,这里边当然也少不了鸦片。
河岸码头停满了形状大小各异的船只,几乎看不到水面。
有从上游来的货船、运送旅客的客船、招揽嫖客的花船、官府的巡艇、贩卖吃食、玩具、布匹或家用杂货的船只,吵嚷声此起彼落。
往返于牡驴尖码头和河南(指珠江以南)岛之间的摆渡船穿梭其间。河南岛上有茶园、园林和寺庙,广场上有各式货摊:水果糕点、甜食羹汤、猫狗、一串串风干的鸭舌……
“黄叔,这里可真热闹!”陈玉成的眼睛都不够使了,四处张望,对黄玉昆兴奋道。
“热闹吧,这里估计是中国最热闹的地方了。”黄玉昆看看随行的几个人,叮嘱他们看好银钱,别被人偷了去。
然后他问陈玉成,“将军教你的英语,还记得几句?”
“古德毛宁,色,桑科有,哈喽……”陈玉成便讲起了他的洋泾浜英语。黄玉昆听了大笑。
十三行不在广州城里,但简直比广州城更加热闹。蒸汽船上开的宴会,还有乐手相伴,沿河而下,航向岛屿密布、风光旖旎的大海。
在这里,语言不是问题,洋人多少会几句汉语,在这里混的中国人也都会几句英语,总之,足够达成生意了。
如果要签合同,东印度公司也有翻译,这些翻译不仅对话毫无障碍,甚至能翻译中国小说戏曲,为了教中国人学英语,他们甚至刊了一本英汉字典。
黄玉昆一行六个人,是遵石达开命令,来购买军火的。带陈玉成来,只是为了掩护。
队伍中还有一个罗大纲的手下,叫郑植的,是老资格天地会,一路上通过天地会辖区,多亏了他的黑话暗语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