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并不影响我的下一个动作——我弯下腰来,背对着哥特服说道:“我来背你吧。”
背后没有声响,有种时间凝固的尴尬。我不得不说些狠话:“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还是说你等着老师跑去报警然后全城搜捕?”
“为啥是搜捕?不是营救吗?”
“当然是因为我呗,说我绑架你什么的效果不是来得更好?”
我这么说着,但细细一想,居然被自己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老师说不定还真做得出来。
不知是不是老师这两个字眼起了作用,背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感到一团重量压在了背后。当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时,我下意识地用双手箍住双腿。
“你动作倒是挺熟练,难道传言都是真的?就算不是,但也肯定是背过许多女孩子吧。”
一旦度过刚开始的尴尬,哥特服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毫不含糊。
我调整了一下状态,根本就不想回答。怎么说得出口,自己家是老式小区,没有电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同老姐出门,回来时,都会有一次惊天动地的剪刀石头布,输了的人就得背另一个人上楼。除去屈指可数的几次胜利,我都是那个背人的人。就算到了这个年纪,这种事还持续着,倒不是老姐逼迫的,而是我自己觉得不爽,想着哪有这么倒霉的。结果今年过年的时候,还是我背的老姐,那家伙是真的沉。
也许是感到了我的沉默,哥特服也不再追问。我迈开步子,开始朝着哥特服规划的路线前进。
街道上还是没有其他人,连路过的车辆都少得可怜,都是些运输车辆。五月的天气,带来阵阵夜风,吹得周围的树叶哗哗作响。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缓缓飘进我的鼻孔,害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女孩子是由砂糖、辛香料和某些美好的东西组成的”这种话是唬鬼的吧,就说我背上的家伙,肯定不是啦,要我说,应该是由朝天椒、火锅底料和某些糟糕的东西组成的。嗯,这么说还真有点四川口味。哦哦,那么,北方的女孩子是不是应该由面团、胡辣汤和某些辛烈的东西组成的?而江浙地带的女孩,那应该就是由糯米、豆腐脑和某些甘甜的东西组成的。
“喂,不说话,想啥来着?不会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事吧。”
安静了一会的哥特服打断了我关于女孩子的联想,果然有点糟糕。真是奇了怪了,同样都是一个老师带出来的,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吃的。”
“别说,我也有点饿了。回去一定要点个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回去后不是应该先给你的脚上点药吗?”
真是个心大的孩子,都是怎么粗心的父母才能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孩子。说起来,貌似这家伙是跟她奶奶一起住来着?不对啊,这家伙不是成都人吗?有点复杂。
正想说点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拉扯之力,好在并未存在多久。
“怎么呢?”
不会人的身子栽下去了吧。
“撇了根树枝防身。”
什么鬼啊,连我可爱的小侄女在我背上的时候都比你安分。我不得不提了一下身子,再次调整好姿态。
只是这样的行为似乎起到了另样的误会,哥特服有点失落地说道:“我是不是有点重?”
我走了两三步,想起有一次骑自行车回家,还没走多远车就踩不动了,后来才知道是车链子卡住了。附近恰好又没修车的小铺子,当时推也推不了,没办法,就只能扛起自己的专车走,那次可够呛。我比较了一下二者的重量,一句“是有点重”差点脱口而出。
还好我及时刹车,按照网上的说法,这分明就是一道送命题。就如同那些“我化的妆美不美”、“我买的裙子漂不漂亮”、“救我还是救你妈”等等一系列完全可以作为死神来了剧本的问题,一个答不好就是小命不保。说“有点重”吧,搞不好脖子上就要被什么给勒住了,这家伙刚才不是弄了根树枝来着?说“不重”吧,万一她又觉得我是讨好她,太虚伪什么的,然后用树枝给我太阳穴来一下,哦豁。
不不,白凡同学你再好好想一想,不一定是必死之局。对了,我是不是入局太深了?一般说来,这种问题是有着特定关系的人才会问的吧?诶?难道说……
不好不好,一不小心又没控制好自己的思绪,我还真是喜欢这种螺旋式的空洞想法。嘛,真是想多了,就算手上传来滚烫的热度,就算我的心跳加速,我还是非常确定,只是太累了而已。
所以我很诚实地答道:“是有点重,比我的自行车都重。”
我以为会收到劈头盖脸的各种攻击,就如同我家侄女在我背上吵着要吃蛋糕一般。在我看来,哥特服就是那种衣来伸手惯了,有着一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爱大闹一通的脾气,否则也不会连老师都感到头疼。
但哥特服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
“这种时候你就不能说点讨喜的话吗?”
头顶上传来有点飘忽的话,我居然产生了“温柔”这种联想,已经累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们又不熟。”
“那么,怎么才能算得上熟悉?”
“我咋知道?那本来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有些人,也许喝上一杯酒的功夫,彼此间就能称兄道弟,搞得很熟似的。有些人,就算相处了十年,甚至她一个眼神,你都知道是在肯定还是否定,但你就能说熟悉吗?”
但有一种东西是熟悉的,就是现在这种悄然涌上心头的情绪。
“是啊,明明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等到矛盾冒出头时,所有的熟悉就好像纸糊的,比看一场科幻电影还科幻。”
我能听出来,哥特服所说的那是另一种陌生,而且是外人无能为力的那种。这样啊,所以老师才表面上看起来很严厉,却变着法宽容。
只不过,要么是连她本人都没有注意到,要么就处于那种所谓的迷茫之中。那叫啥,灯下黑来着?我扭头看了一下十字路口的灯光,有点刺眼啊,混蛋。
“错啦,是过马路再左转,是什么让你产生了往右看的错觉?”
这家伙,明明是最轻松的那个,结果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甩下去。
都说等待的人看过一分钟就如同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我发现,当人累到一定程度,而且还看不到结束的时候,别说一分钟了,就连一秒就如同过了一个寒冰纪。当我终于在街口将哥特服放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散了架一般,我抬起双手,看着手心,能感到某种温度在急剧消失,真是一个短暂而漫长的夜晚。
当然对于某个一手提着鞋,一手挥舞着小树枝的家伙来说,估计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平移而已。让哥特服靠着树,我站在路边挥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打开后座的门,打算将哥特服扶上车,结果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将鞋穿上,还站在了我身后。
我识趣地让到一边,她看了我一眼,我看了一眼她右手握着的树枝,哥特服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臂,似乎下了大决心,才终于将树枝拿给我,我顺手就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搞什么飞机,我还以为扔掉了魔法棒之类高档的道具。
哥特服又在门口立了一会,我看到那红唇将启未启,千万别啊,又不是什么狗血的青春恋爱剧,要是让我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误会,你来对我负责?所以我率先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哥特服绝对没料到我会说出这么一句话,酝酿许久的感情变成了一句怒吼:“少得寸进尺,你是我什么人啊?亏我还把你当正经人。”
我费力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还好啥也没掏出来。老师平时都教的这家伙什么,别拿偶像剧的那一套教坏小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