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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接下来,死啦死啦依然我行我素,他把团里所有能喘气儿的都撒了出去,连狗肉都不例外。禅达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招摇着我们得瑟的身影,死啦死啦吩咐得明白,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这辈子没敢吹的牛皮都给老子掀上天,吹好了有奖赏,吹不好没饭吃。有的没的都尽量往外得瑟,不怕你高调,就怕你低调。

怎么得瑟他不管,哪怕招摇撞骗也要让人知道你现在就是一土财主,有吃有喝有赏钱,过着大爷一样的日子。他还让团里的人每天在菜市场横着膀子晃荡,见什么买什么,一筐筐的往回抬着新鲜蔬菜、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不用挂着省钱,卖家要多高的价照给就是,直接往回抄,一句话,老子不差钱。

没出两天,我们就占了禅达城里城外唯一的话题。本来形势大好,可死啦死啦却一直在叮嘱我们,不许提招兵的事,更不许往团里拉人,这让所有的浆糊脑袋都一头雾水。不过只要听他的就好了,天塌下来大不了被连窝端,我们都从阎王家门口溜达过几回的人了,不再乎跟着他再疯几次。

就这样又过去两天,直到我们嘴皮子磨薄,臭显摆到自己都不好意思,但吹牛皮的功夫却眼瞧着水涨船高时,外面关于我们的传闻终于达到了顶峰。人群中都在盛传虞啸卿被上峰格外器重,不日就将高升,虞师日后就是死啦死啦的,凭着那天高地厚出生入死的交情,要什么没有啊。引得想跟着享福的人渣子、兵痞子臭不要脸的像苍蝇似的往上贴,赶都不赶不走,跟见了臭鸡蛋的德行让我们算是彻底见识了人究竟能有多势利。

再加上一帮热血沸腾得都快把自己烧了的主儿,死啦死啦在他们心里完美得连脚底板都冒着仙气儿,就想跟着他天上地下的穷折腾,以全他们快意恩仇、精忠报国的美梦。甭管想什么吧,反正脚下没根儿,心里长草,歪管什么歪瓜裂枣都想往我们团里扎,挂着尝尝被重视受宠爱的私心。

可死啦死啦的态度依然不清不楚,不说不要,更不说要。来了打着串门儿、打听信儿幌子的人挨着个儿的好吃好喝好招待。你说没衣裳好办,换,你说没枪更好办,给;你不走我也不赶,你走了我也不追,没几天,我们团里的长住户就生生拉出了一个连。

打这以后一传十,十传百,争先恐后往团里塞的人把阿译忙得连北都找不着了。直到这个时候,我不得不佩服死啦死啦的本事,这么明目张胆的挖墙角还让各个团长连长们说不出个四五六,真真儿的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虞啸卿更是稳坐钓鱼台,这回连告状的人都不登门儿了。我们这些老炮灰们现在天天挂在嘴边儿的话就是军务繁忙,不过这不是牛皮,是真的忙,而且忙得不亦乐乎。

然而有件事儿却总让我有些放不下,不辣他们还在野战医院呢,这两个货不尽快安排好,恐日久生变。而且陈胖子那颗色心还没放下,芊芊那个小姑娘也是岌岌可危,可我的团长却提都不提。

就这样,我们忙活了十多天,翻着货真价实的名册,死啦死啦心情大好,迈着步子都发飘。这天中午,他在门外叫鬼似的喊着我的名字,当我瘸出去时,他已经发动了威利斯,冲我抬了抬下巴,我老老实实爬上车,不用说这是想单独出去,至于去哪,我们心里都有数。

车子最终停在了野战医院的院子里,我们一头扎进半山石安置那两个□□的帐篷,一切如初,唯一不同的是横山已经会用纯正的中国话说‘你们好’了。死啦死啦由衷地对半山石坚起了大指,半山石低着头,笑得很是羞涩。不辣则在一旁呵呵的傻笑,“团座,这个王八盖子滴,终于学会说我们的话了,我再也不用跟他鸡同鸭讲。”

不辣单纯的快乐,让我也稍稍安了心,半山石的确把横山□□得很好,不再小鬼子的坐派十足,眼神里也有了神彩,虽然有些话他还是不太理解,但跟人简单的对话不会存在障碍这就够了,毕竟语言的修正需要时间。

我的团长把半山石拉到一边小声地问,“石军医,小山子的病怎么样了?”这是死啦死啦给横山起的名字,现在所有的人都叫他小山子。半山石沉吟了一会儿说,“已经慢慢在恢复了,不过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精神压力,他的身体还是太过虚弱。”死啦死啦想了想接着问,“那你说,他痊愈还需要多少时间。”“做为一个医生,严谨地说,大约还需要半个月。”

死啦死啦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就在这时,外面车声响起,护士小茹兴奋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石军医,虞师座来了,已经到院子里了。”半山石一愣,我也吃了一惊,这个时候虞啸卿来干嘛,是听到风声知道我们在这里来兴师问罪的?半山石犹豫着问,“团座,你……”死啦死啦没让他再说下去,把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地摇了摇头。半山石立刻领会其意,闪身出了帐篷,我们躲在门边儿上屏住呼息,偷偷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半山石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虞啸卿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后面跟的车子里坐着老神自在的唐基。半山石迎过去,想把虞啸卿请进办公室,那位爷却大手一挥,“免了,虞某今天不是来做客的,是来答谢的。”

半山石好半天没说出话,看着他一头雾水的样子,虞啸卿很豪爽地拍了拍他,“石军医,多亏你舍生忘死的跟着虞某征战在外,如果不是你的高超医术我不会这样精神百倍地站在这里。回了禅达,在野战医院还得到了诸位的悉心照料。前段日子军务繁忙,没时间来感谢各位,但这并不代表老虞忘了,今天我是诚心诚意的来表达对诸位的感激之情。来来来,都到这来……”

虞啸卿冲着站在后面排成一队的小茹,雪菲,芊芊还有两个医护兵招呼着,哪个能不从,立刻上前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半山石的身后,看这架势都是曾经照顾过虞啸卿的。“拿来”虞啸卿一声吩咐,李冰立刻端着一个大托盘站在了身侧,盘子里用红纸包裹着一卷卷的东西,不用看都知道是大洋。

虞啸卿微微一笑,从盘子里拿出一卷,朗声说道,“虞某没什么谢你们的,今天略备薄礼,每人大洋五十块,别嫌少,礼虽轻但心意重。”他绕过半山石向他身后的人走去。小茹仰着被激动燃得绯红满布的小脸儿,仰望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虞啸卿,眼神热烈地盯着他,虞啸卿脸上的线条柔和了很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都叫你小茹是吗?”

小茹用力地点着头,虞啸卿轻轻地把成圈的大洋放进她的手里,小茹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师座。”虞啸卿点头嗯了一声,又转向后面的人,他亲手发放着大洋,围观的人偷偷地窃窃私语,对于他们来说,今天又有了可以热议的谈资。

最后,虞啸卿站在了满脸忧郁的芊芊面前,他扫了一眼已经明显消瘦的芊芊,本来就单薄的身体如今更如瑟瑟秋风中的柳叶,憔悴和疲惫让她透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眼窝深陷,神采黯淡,没过几日,曾经一个轻盈娇俏的女孩被忧郁侵蚀得见者犹怜、稀嘘不已。

“芊芊,芊芊……”虞啸卿叫了两声,才让她从呆滞中回过神,慌慌张张地应道,“虞师座,对,对不起。”虞啸卿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扯出了一丝笑纹低声说,“丫头,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没休息好啊?这么大的人了,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该想的别去想,总会有办法化解的。”芊芊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她似乎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刚抬起头,虞啸卿就已经迈步离开了。他颀长的身体笔直的戳在院子正中,潦草的扫了眼所有人,眸子里透出寒意全不似刚才的柔和,让很多人狼狈的转移了视线。

现在的虞啸卿,不必被人簇拥着彰显他的冷峻,因为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不知道比以往要强捍多少倍,犹如一把锋刃的利剑不必出鞘就能让人为之侧目。失去了最初的热烈和稚嫩,他的目光也已沉如深潭,不容觊觎不可探究。

他说,“滴水之恩应涌泉相报,由古至今皆为一理,你们——”他利落的一挥手,把半山石他们全都拢在其中,“全都是曾帮助过我的人,虞某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从现在开始你们都算是我的恩人。如果有什么困难,跟虞某说,只要你说,只要我能,一定皆尽全力,在所不惜!”

小院子里立刻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虞啸卿又把半山石拉到了一边,轻轻对他耳语了几句,随后上车绝尘而去。但我绝对敢肯定,他似乎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我们藏身的帐篷。我趴在死啦死啦耳边悄声说,“看到了没有,那位的眼神儿,你说他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死啦死啦也一直瞄着外面没搭我这茬儿。

我继续说,“虞啸卿这招儿可够聪明的,人家可顺着你给的藤,递过来这么大的一个瓜。这面子可大了,唐老头儿把他□□得越来越精明,哎团座,你说,这个人情你是领还是不领啊?”死啦死啦根本不是个能被人牵着走的货,“烦啦,人家虞大师座,知恩图报,仗义疏财,本就是功德无量的事,跟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说不着,凭什么要我领情啊。”

我鄙薄的看着他,“装什么装,真以为我不知道啊,上回您老临走扔的那一句人家听懂了,还割了肉做了馅儿。现在姓虞的和姓陈的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他来这么一手,大庭广众之下就成了镇鬼符,压住了多少魑魅魍魉。不管对方给不给面子愿不愿意,也得掂量一下,芊芊就算是暂时保下来了,可您呢?人家是要收税的,除了这条烂命你还有什么能拿来还债的,到时候被人家卖了,可别再说自己冤,你活该。”我的咬牙切齿,依然只是换来让我气结的沉默,我再多的愤怒也等不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