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怔然。

延芸最先反应过来，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白色法器，灵流遁空而去。

“这是？”季无邪好奇。

“骨罗盘的一种，”延芸手掌一翻，那罗盘没有掉落，而是自动跟着翻转，“灵兽骸骨所制，兼具传信、定位之能，我方才便是在用它回报消息。”

敢情这东西还有便携版的？季无邪觉着新奇，片刻后却咂摸出点违和。

“现在可怎么办？”孟星鸾绕着马车溜达几圈，嘴里叼了根不知哪儿薅来的狗尾巴草，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一堆财宝还留着，可我想，吴氏要追回的……应当是锁在笼子里的东西吧？”

他说话时，季无邪若有似无地观察延芸脸色，却没瞧出什么端倪。

延芸同样一脸困惑，似乎也并不了解为何这支商队对吴氏如此重要。

她当着其余三人的面，用青阳殿不外传的溯魂术摧动猴爪锁上的“器灵”。

得到的结果令人诧异。

一具轮廓模糊的形象浮现，看得出手脚，身量却非常矮小，像一个侏儒。

季无邪眉头轻蹙：“莫非是吴氏的仇家？能以徒手之力掰断陨铁所铸囚笼，可见内息之雄厚，只是，这身段却像个小孩子。”

延芸摇摇头：“但是，并没有听说过仙道中有什么修为高深却身材矮小之人啊……”

何止没有矮小之人，季无邪暗暗腹诽，在这个上阶修士都是建模脸的世界，想找出个长得略抱歉些的都很困难。

所以，更能凸显凤煊的容貌出众——大师兄的风华绝代可不是秋香效应，而是切切实实长得比旁人都好看。

孟星鸾打个呵欠，“别破案了，要我说，还如早些找到幻海鬼城，指不定还能抓到个活口问问。现在这人又没了‘货’又失踪，你们在这分析，口水说干了也分析不出什么。”

话糙理不糙，商议以后，一行人决定继续向蘅皋书院前进。

幽冥路的出口很快被找到，气氛诡谲的迷宫岔路被抛在身后，眼前一片风烟明秀，远方有连绵的大沼，其上无名香草横生。清风浮动，空中木叶飞旋。

还有十里就是万花灵月谷的入口，季无邪这才发现，一度以为万花灵月谷和蘅皋书院是两个分开的地方，竟是彻底想错了。

凤煊向他解释：“这两处分列一座山的两侧，一方面阳，一方背阴，中间相通。蘅皋书院的规模比万花灵月谷要大上许多，因为后者只是当年陆家临时的落脚点。”

蘅皋书院的地理位置他还是稍有了解的，昔年传说白龙岭有“白龙”出没，书院的开山祖师爷便择了这个福地。

但“陆家”……

他想了想，似有顿悟，前些日子抄写《莳芳笈》时，的确曾在边角的注解出见到过一个什么‘枬垣陆家’。

季无邪道：“原来竟就是妙常仙子的本家？可枬垣不是离此地甚远么，那陆家人怎会跑来这里落脚？”

“说是落脚，其实……”凤煊顿了顿，“应当说是‘托孤’更为恰当。”

季无邪“咦”了一声，似乎觉得话题隐秘，他本与凤煊并排而行，半仰着脸与对方交谈，此时突然做出敛眉回避之态，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大师兄，此话何解？”

凤煊被他这多余的谨慎做派逗得一笑，伸手捡去一片落在他鬓边的草叶，“昔日仙道可称‘望族’的，只有三家，乃是清沅凤门诀，荥安魏氏符，以及枬垣陆家铸。‘铸’之一字指的，便是他们祖辈传承下来的冶炼之术。其中尤以妙常仙子的父辈为得精奥大成者，也正因如此，才为他招致杀身祸端。”

季无邪一点即通，“那，之后浚水甄氏和曲津吴氏崛起，莫不是因为……”

凤煊点点头，“甄氏盛于联姻，在此事上只是作为盟友瓜分其利，吴氏却将陆氏整个褫夺代替。陆氏因之凋敝，即便是妙常仙子，也只传承了陆氏部分绝学。自她去后，陆氏秘术彻底绝迹。”

季无邪认真听着，蓦然间，一张艳丽得有些恶毒的脸浮现眼前。

他疑惑道：“但陆箐不是还有个弟弟么？就是那个在紫极殿前冒撞大师兄的少年人，为何他不主动继承衣钵？”

凤煊轻轻摇头，“陆氏家主托孤时，陆箐是已经学成几年的大孩子，陆笕却不过是个三岁小儿，两人都靠着寄人篱下才能勉强保下性命。若家族就是因为这份奇术招致血光之灾，那么家主还会教给唯一嫡子么？”

“是了，”季无邪恍然，“不只不会，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小儿子只学习蘅皋书院中的道法，身上绝没有背负陆氏的秘密。”

说话间，通向万花灵月谷的千阶登云梯出现在眼前。

诚如陆笕所言，的确是“恭候”着他们到来，甚至正式地派了一个侍僮去接引。

这侍僮诨名“钱串子”，毫无仙气可言，倒是长了张令季无邪莫名面善的脸。

钱串子一见他们，便迎上来嘘寒问暖一大堆，待走上登云梯，季无邪已从闲谈里听出不少信息。

譬如荆棠道人的伤，其实是被人偷袭打伤的。

而且是被人趁其不备，不仅负伤，还被那个至今没查出身份的人盗走了什么东西。

他正想多问几句，冷不防一抬头，就看到陆笕面色铁青地站在登云梯末端的石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