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垣不愿多生事端,只想让浮孝风和浮言早日入土为安,“或许浮二爷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再等等。”
休作寻了把椅子,自己坐了下来,“那就等吧,反正漫漫长夜,我有的是时间。”
飞蓬也寻了把椅子,他问夏正垣,“明天出殡,今天是否应该瞻仰仪容?”
“我不要瞻仰仪容……”休月一听说要看尸体,吓得缩到了楚夏的身后。
飞一鸣逮住了机会嘲笑她,“尸体有什么可怕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那我也不看……”休月瞪着眼回怼回去。
夏正垣看着灵堂后的两具棺材,又感叹道,“若不然还是等明日入殓前再看吧。”看完就入土,也省得他再惦记了。
飞蓬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今晚看完,明天入殓前还是想见一见浮宗主……”
休作轻轻哼笑了一声,“你们真是重情重义。”
这么喜欢看死人。
“还是今晚就看吧,明日礼仪繁复,能免则免……”浮情风自门外边说边走了进来。
对在座的各位一拱手,“各位久等了,我有些私事,耽搁了些。”
陈宗长跪在地上,好像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敢翻了他一记白眼。
休作倒是暗讽道,“哪里哪里,您浮二爷贵人事忙,我们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等得再久也无所谓。”
浮情风递他一眼,勾了下唇,上前便上了三柱香。
他转头问司徒瑾言,“送灵的事宜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我这就吩咐人来开棺。”司徒瑾言说完转身走了出来,招唤来两个家丁。
休作凑过头来对夏正垣道,“这个浮情风还真是不给你面子,连问都不问一声。”
夏正垣摆了摆手,也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算了,什么时候瞻仰仪容都一样。”
飞蓬倒是哼了一哼,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开了棺,众人瞻仰了死者的仪容,都有些悲痛。送灵的队伍绕着下西楼转了一圈,一面敲锣一声叫嚷,算是为亡灵指引一条通往西方的路。
浮情风抬头看了眼天上,眉宇间稍稍皱了下,走到他旁边的楚夏头也不抬地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浮情风转了个眸,嗓音微戏,“你怎么老这么关注我,连我皱了下眉也不放过?”
楚夏斟酌着僵笑了一下,“没有,碰巧看到。”
浮情风淡淡点头,“那真是太碰巧了。”
楚夏……
送灵后,几宗之人都走个过场哭够了,也就纷纷转走。休作和飞蓬两个人走时还有说有笑,而唯有夏正垣,站在灵堂前迟迟没有动。
他的神色哀痛,不是装能装得出来的。楚夏在身后唤道,“爹,您不回去吗?”
“我再站一会儿,明天就真的要和你浮伯伯阴阳两隔了……”说着,夏正垣的眼角真的淌出了几行泪。
今晚本应该是陈宗长守灵,但这会儿他忙着去送宾客,所以这灵堂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俩。
不一会儿,浮情风也走了过来,对夏正垣恭谨道,“夏宗主仁厚,是我兄长之福。”
夏正垣揉了下眼睛,阖首道,“浮二爷客气了,我与浮宗主相交数十年。不落和浮言的亲事乃是在娘肚子里就订下的,如今下西楼竟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备感痛心……今后还望浮二爷多多照拂下西楼,这毕竟是浮宗主的心血……”
浮情风望着那灵牌上的一行小字出神,只轻叹了叹,“夏宗主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从小便离开了下西楼,如今也是有桩私事要办,路过此地,方才逗遛了几日,”他转眸时,比之刚才的生疏倒是多了几分亲近,“待下西楼的这些事结束后,我会择一适合之人来接管下西楼……”
夏正恒微微一怔,“浮二爷是想离开?”
浮情风目光一移,倒是看了楚夏一眼,点头道,“对,我是非离开不可,”不等夏正垣再抛出疑问,他倒是先问了句,“夏宗主觉得司徒灵宗怎么样?”
夏正垣抬起了头,眉心一蹙,倒是满意,“司徒灵宗的确是合适的人选,她在下西楼已有十几年,且为人耿介正直,不是为理想的人选,”低头又是眉心一蹙,这次蹙得更深虑些,“只是,陈宗长一直觊觎宗主这个位置,恐怕到时他不会同意。”
浮情风深讳莫测地笑道,“真小人我倒是不怕,怕只怕,伪君子……”
夏正垣又是一深愣,“浮二爷此话是何意?”
浮情风沉沉一笑,拱了拱手道,“夏宗主,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夏正垣……
“那好吧,我们先行告辞了。”夏正垣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自然通晓人情世故。这浮情风话里有话,只是不便明讲,他若再问,也只会换来一记淡笑。
楚夏没有随夏正垣回锁春秋,她还是先留在了下西楼。一来没有人问她要不要回去,二来她在这里也住习惯了。
楚夏想,还是等明日入殓后她再随夏正垣回锁春秋好了。
入了夜,楚夏还是睡不着,她在苦思冥想,要如何才能回去——
披了件衣服坐了起来,外面有阵风抚过,吹得窗外的柳枝挠心般的轻响,真像柳尖轻轻擦过心底,奇痒无比。
她在房里实在坐不住了,只能走了出来,想到这个时候大家都睡了,便打算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就回去。
天上的云都是墨黑色的,但深浅分明,浅的地方应该是天空,深的地方才是云。她托着腮,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眼皮正在打架时,突见天上飞过两道黑影。她一恍神,盹也醒了一半。她奔出了小院,向着那两道黑影的方向跑了几步。
但再追出去时,再也看不见有什么黑影,不过楚夏记得黑影是朝着东南方向而去的,而那个地方应该是空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