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城里租金高，类似产品多，可取代产品多，竞争太激烈，烤鸭销量不好是正常的。

咱就当花钱买了经验了，以后踏踏实实在镇上做生意，至于进一步发展，等生意稳定了再说，心不要太急。

你们现在的做法有点大跃进的味道啊。

我们以前店里的学徒，至少得学三年才能慢慢放手让他们去承担一些工作，你们两口子上去就自己做老板了，交点学费很正常。”

老村长的一席话像春天的暖风，像夜晚的烛光，把小两口心里黑沉沉的阴云慢慢驱散了，给他们无力的身体注入了活力，把他们从恶梦中拉了出来。

小海心里对老村长的感激难以表达，他这才想起老村长来找他不是闲聊的。

“爷爷，你来，是不是有啥事？”小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表示着歉意。

“没啥事，就是看看你们的店啥时候开张，呵呵，我该去干活了。”老村长说完背着手走了。

在省城栽这一跟头让小海心里有了市场有了敬畏之心，他不得不承认，是因为自己没文化、见识少给自己招来了这场灾难。

一跟头他损失了一万多块钱，浪费了两个多月时间，钱还是小事，关键是他们的自信，尊严被打击得一点不剩，特别是心脏，承受能力变差了，哪怕是夜晚老鼠打架也会使他们胆战心惊。

“以后咱就守在镇上好了，咱们的文化水平和能力根本不够去城里竞争的。”小海对媳妇说。

镇上的烤鸭店又开张了，店老板比以前沉稳多了，再也不见他粗喉咙大嗓子地高声谈笑，也不见他穿着新衣服戴着名表四处炫耀了。

老村长说得太对了，在镇上多好啊，方圆十几公里独此一家，到水果收购旺季外地客商云集，这些人消费力很强。农村有农村的市场优势啊！

镇上的销售相对是个比较封闭的渠道，没有竞争，所以做得轻松。小海自己很清楚，在镇上，钱赚得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就这样，膨胀起来的他把野心收了回来。就像歌里唱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老村长叮嘱说：记住这个教训，不膨胀，不忘形，不贪心，这样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多少生意人败在了小胜利之后对自己的过高估计，也跟着膨胀起来了，结果是大起大落。

看清自己太重要。但是人哪，最难的就是不能像一个旁观者那样看清自己。

小海家的楼房做成了洋房的样式，是他旅游回来在外地拍照回来的款。他成了目前新村最成功的年轻人之一。

这一年夏天，崇文的孙子，小雪的弟弟周超高分考进国防科技大学，初步实现了为国防事业作贡献的理想。

老村长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几件大事，再也不担心孙子孙女的前途，这两个孩子比父辈，祖辈有出息多啦！

小海送去了十只烤鸭作为贺礼。

“爷爷，有空就来我们店里坐，我这里给你们准备了好茶，我们还增加了烤鸭蛋和烧鸡，嘿嘿。”小海自己知道，如果不是村长，他被打垮之后很难再站起来了。

孙子孙女都跳出了农门，老村长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轻松、踏实。他虔诚地跪在祖先的牌位前，骄傲地向列祖列宗汇报了家里的情况，他不再感觉自己是周家的罪人。

生活更有滋味，干活更有劲头，老村长手脚轻快地穿梭在果园里。年轻人们出去闯，农村的发展也得跟上，把手头的小事做好也是为家做贡献。

他的野心一点也没减少。新的水果品种他不断地在尝试，他说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使他对果园的发展也感到踏实，就像把孙子们培养成才那样的踏实。

品种试了一个又一个，每一种水果刚上市都有不错的市场反应，可是远达不到他心中的目标，都给不了他安全感。

如果能有一种或者几种水果能够像城里人的工资收入那样稳定，他才会有安全感。

可是到目前为止，水果有十几种了，没有一种价格稳定，收益稳定的，到了第六年收购价就开始走下坡路。

农业的出路到底在哪里，这个问题他和老同学讨论过，和外面回来的打工族们讨论过，特别是在外面工作的国家干部，或者正在读大学的那些孩子们，他们有文化，有见识，但始终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

大哥也说过，农业是基础，是最重要的。可是，他怎么就感觉不到农业的重要呢？如果重要的话，农民的收入应该比城里人更稳定才对。

没有安全感，这是全体村民们的共同感受，内心的焦虑和压力怎样才能减轻呢？唯有努力。

崇文决定年后再去一趟山东。他听说山东有一种冬枣挺受市场欢迎，再增加一个品种有何不可，走出去长长见识也好啊。

在植树季到来的时候，他把冬枣树苗带了回来。不种多，先种上一亩试试。

按照专家们的指导意见，他精心管理着这不到一百棵树苗。老规矩，挂果前里面套种两年其他作物，这次他决定套种哈蜜瓜，这种瓜也受市场欢迎，好吃，皮厚，耐运输。

日子又回归是不咸不淡的状态，老村长不喜欢用打牌，更不喜欢跟那些中老年人们蹲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说那些八卦的事，他没有时间去消磨。

有空就看看报纸新闻，白天在地里边干活边听收音机，晚上在家看电视，最主要的是孙女和孙子那两个城市的新闻以及天气预报。

这天晚上，一个电话从深圳打来。

“喂，周爷爷，我是杨琳，我爸爸是俊俊。”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崇文想起来了。

“哦，琳琳呀，你咋跑深圳去了？”

“麻烦爷爷跟我爸妈说一声，我不复读了，我已经来到深圳，让他们放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在一个电子厂上班。”从欢快的声音听得出琳琳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