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三十人杀十五人，猝起不意，且又是在对方含有五名累赘的情况下……

这是必成之袭杀——所有人都是如此认为，包括那十名猎首。

正如有些人已经意识到的那样：今日之事于圣殿来说只是个微妙的巧合，圣罗并未预计到黎落的突然苏醒，因此也未向少年提出那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所以，四名盲女的归府，其实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情况，虽然在她们被赶出府后猎首在第一时间赶到，但这并不是如众人最初猜测的那样早有计划。

十名猎首，从一开始接到的突发命令就只有一条：

“保护她们。”

战堂猎首，从来无名亦无己，他们只知接受命令，然后服从命令。

因此在接到圣罗的突然召唤后，他们什么也没问，只是完美地遵循了圣罗的指令：

赶到内务处中央总府门前，击杀刑罚司员，而后默默与四女同立。哪怕被鲜血溅染全身、哪怕被清童子的箭弓所指，十名猎首也未曾退一步，只因“不退”。

看客们深知战堂猎首的规矩，却没想到竟会坚严若此：

如今，面对三十名刑罚令的突袭，猎首们可退，但身后有着护卫目标的他们似乎仍是不愿退——哪怕他们深知静立原地的结局只有死。

十名猎首，身负铁甲狩衣，静立原地的同时各举己身法器，但却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护卫被他们所包围的五名女子。

凡观者，皆动容——或许圣殿可能有着后手，但无论如何，那十名猎首必定深受重创。

瞬息之间，三十名刑罚司员的直刀锋锐将落于十人乃至十五人的咽喉。

有无关者不忍直视，多为年少女修，或偏头，或闭眼，可惜极为明锐的灵觉还是让她们把握到了那处被施加了【镇灵】的“禁区”的变化——

首先是皮肉割开的声音，单调而此起彼伏的几声：

呲啦——

而后则是鲜血迸溅如雨的沙沙声

再然后，是惨叫与哀嚎……

……

有些不对……战堂的猎首……

怎会如此不堪？

不忍直视者惊疑地转回头，然后看见了幽冥血渊的绘景……

“这、这怎么可能！”有苍老的声音不可置信般地吼叫

“怎么不可能？”有清冷嗓音笑着应答：“战堂的猎首，个个染血百千，又怎么会应付不了。”

“这绝不可能！老夫为今日谋划了这么久，即使是天猎也绝不可能同时勘破【镇灵】与【无虚】！是圣罗，一定是他故作不知！”苍老的声音显得歇斯底里。

于是清冷嗓音中夹杂的笑意更深：“不，你错了——是啊，确实这次天猎没来，可来的是……”

少年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继续说道：

“——圣女啊！”

少年立于人群中，手携的长丝鲜血淋漓，上面串着二十支手握直刀的右臂，而更外层的十名猎首，每人提着四个头颅，他们的身侧，各有四具无头尸身，其中一半同时还失了右臂

——这便是鲜血落尽后，所有人看到的景象。

……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不只是凭空多出来的十名刑罚令，还有其他的：

比如“圣女”手捻的长丝上为什么会挂着手臂，

比如面临绝境的十五人为什么毫发无伤。

此刻的中羽台中，或许仅有寥寥几人能解答这个问题：

在镇灵将成的那一刻，手握直刀的三十名刑罚令从虚空中显身，他们各自两两一组选择了目标。然后，在十名猎首召出自身灵器试图防御后，又有十人，从猎首与五个被视为累赘的女子之间现身

这个时机实在太过精妙：

在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外层的三十人之时，他们却突然从“内部”出现，而且目标只有一个——黎落。

当内外共计四十把锋锐齐齐挥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圣殿的此次行动已再无翻盘的机会。

然后，事实证明他们对了

因为圣殿不需要翻盘

当直刀挥落，有银华闪耀，而后众人听见一声轻吟：

“五式一”

瞬息之间，仿佛光华凝成实质，众人再次看到了空中飘摇的银辉——只是这一次清童子不曾射箭，少年也未曾落发：

不知何时，那条丝线环绕在了黎落的周身，穿过每一名猎首身侧的空隙、延伸舒展，它亦在那些刑罚令的身侧飘摇。

于流线银光中，少年轻轻吐出口中的下半句话：

“断生。”

于是流线深，银光坠，赤红漫天。

当血雾平息，众人看清了少年的成果：

一丝落，拂去十人身躯，斩断二十右臂

——这是一“'斩”，但是是三天前的黎落觉对无法达到的一斩

“所以——”黎落觉得自己的手似乎有些颤抖，所以他刻意地抖了抖右手，顺便将树线上的断臂、鲜血挥去。

“刑罚司座大人——”看见老人以尺挡住溅射的血迹，黎落笑着问道：

“您，想死？”

楚平铁青着脸，无言以对。

※※※※※※※※※※※※

“只是三天……果然，殿下的天资远胜于我。”

圣罗感知着那些刑罚令右肩切口的凌厉，再想起三天前的那些活傀，甚至因黎落的成长速度感到微微心惊：

“真的只是‘三天’吗……？”

圣罗思考着这一点，因为这实在有些有些难以置信：那样的手段，真的能在三天中掌握？

【三天，因为庭院中的黑白只往复交错了三轮——我确定——这包子好吃。】

圣罗想起少年回忆时脸上不似作伪的平静，只觉得如果真是这样，那“圣女”实在不愧是【圣女】。

只是——

“不知道殿下对‘源’的运用如何……”

圣罗想起几日来的“蛛丝马迹”，思忖道：

“应该是——”

“她是圣殿所密藏的天才？”

思考被身旁之人突兀的疑问打断，圣罗凝神，看向黎落所在的远处，他头也不转地回答道：

“不是——你既然选择退下，应该也看见了，猜不出？”

“……所以，是‘那位’的意思。”

“自然是。”

“……她的灵脉支流似乎极短？”

“这倒不是，只是暂时没有支流。”

“……”

发问者沉默良久，然后大笑：

“哈哈哈……果然，这样的天资才称得上是‘道心天成’”

他揉了揉笑出些许眼泪的狭长眼角，然后继续说道：

“比我这个所谓的‘清童子’强多了”。

发问者是洛凌空，如今他与圣罗并立天际，全然没有拼死的模样。

“【圣女】吗……”口中喃喃念着，洛凌空看向地面

——果然，没有一人觉得异常。

移开目光，他将视线聚焦于黎落胸前：

在那里，有銀叶一枚，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