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仿佛待斩的死囚，揪心地看着几十个审讯的官兵汇聚到那个大人身边，凑过耳边说着什么。

白主簿想凑过去听，被官兵挡在了几丈之外。

听完汇报，杨把总满脸铁青，勾勾手指叫来虎子，就这么死死盯着他。

虎子笑了，这时也没必要再挣扎。按照兄弟们的说法，能多活这几个月，已是赚了的。

“你好像不怕？”杨把总眼神里露出几分矛盾。

“怕有用吗？在这种世道，哪个人不是每天面临生死，要不是官仓盗粮，我坟头草都两尺了。”

“盗粮？哼，老子问的是敌匪斥候。别不承认，他们都招了，并且不止一个人看见。”杨把总眼珠子都红了，到现在，他竟然还想隐瞒。

“敌匪斥候？”虎子头皮发麻冷汗直冒，心都快跳出来了，难道偷偷安置的墨丝，被村民看到了？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杨把总抽出了腰间的单刀，带来的官兵也拔刀提枪，围向众人。

不论是民团还是乡邻，全都被这变化惊呆了，一个个面如死灰，随着官兵的逼近而缓缓后退。

远处，有些乡邻瘫坐地上瑟瑟发抖，有些则仿佛打雷天的鸭子，惊惶地四处乱跑乱叫……

“立马交出那个被你背回来的受伤奸细，否则，摸天寨鸡犬不留。”冰凉的单刀架在虎子脖子上，把总牙缝挤出的字却更显冷峻。

我背回来的奸细？虎子终于明白了，把总说的不是墨丝，村民看到的是胡七。

不过，今日这种死局，墨丝换成胡七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反正都是一死。没想到藏着掖着，最后还是躲不脱，要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背回来，害他一条性命。

在杨把总越来越锋利的眼神下，虎子叹了口气，只好叫子澜将胡七从存码粮包的竹棚扶出来。

“这是敌人斥候？”

杨把总眼神像要吃人，当初那奸细身手可相当厉害，折了一哨人马才在自己兄弟手下受伤。记得几刀都伤在上半身。

如今这人被搀扶出来，虽然行走不便，但上身却没有半点伤痕。最主要的是，杨把总跟奸细打过照面，十分年轻，并没有这么成熟。

“你们看到的是他吗？”杨把总看向心腹。

他们带来村民，连忙点头确认。虎子自始至终就带了这么一个人回来。

倘若问的是那晚执行任务的十几民团，墨丝就藏不住了。可惜，把总不相信受过训练的民团，反而只抓乡邻问话，让他漏网。

“哼！”一场空欢喜，杨把总瞪了虎子一眼，插刀入鞘。挥手让别人走开。

“他是什么人？”

虎子叹了口气，“捡到的一个胡子，看他还算条汉子，就带回来帮他治伤。不知道大人能不能放过他，他跟盗粮没有一点关系。”

“盗粮，那才什么罪过，一顿鞭子或者杖徙，最多砍头。哼，你现在可是截杀朝廷命官，凌迟或株连九族，选一个吧。”

虎子看了这把总一眼，此时两人身边的人都被清理出去，离得最近的也就五丈外的官兵。

“株连九族？呵呵，九族也就我一个。”虎子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几步外晒东西的竹床坐下。

“费尽心机从贪官奸商牙缝里抠点吃食出来，绞尽脑汁藏着掖着省着。眼看庄稼一点点长高，眼看希望越来越大，眼看乡亲们就要度过大灾……”

十几丈外，看到把总又将单刀插回刀鞘，秀才棒槌他们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不知道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一个个支起耳朵想偷听一句半句，可惜，两人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