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密集的自习室,二氧化碳超标,一边是张小软看不出温度的目光,另一边是窗外的艳阳,乔谙将一双手收到桌子下: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说一句对不起有那么难吗?
对不起。
张小软眼底遍布血丝,向乔谙一伸手:跟我来。
乔谙的目光落在张小软的手上。她的手本就不大,这些天又瘦了些,近乎于干枯。他没伸手,也没说话,起身便走。
张小软跟着起身,小跑两步追上去,从后方捉住了乔谙的手,或许是她的手太凉,觉得他掌心滚烫。四周多少双眼睛离开了乏味的书本,随之,口中纷纷发出惊叹。乔谙搞不清状况,却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中那一抹沁凉。
你应该知道了吧?我和赵众楼分手了。
听说了。
张小软点点头:这些天我挺想你的。
张小软说这话的时候,二人刚好走出了位于图书馆四楼的自习室。乔谙微蹙了眉,像是有在克制了,但还是松开了张小软的手:你知道在过去的四年我有多讨厌你吗?张小软耸耸肩:我知道有很多人讨厌我。
我讨厌你让人看不透。
那是因为你们习惯于用自己的心理揣测别人。我举个例子给你,当我对所有的苍蝇和蜜蜂说不的时候,我就是在说不,不是欲擒故纵,也没有话里有话。
图书馆设有从四楼直达一楼的扶梯,乔谙靠右站上去:就算我是用我的心理揣测你好了,现在,该是你说想我的时候吗?
张小软紧跟着站上去,同样靠右,地处乔谙身后的一级台阶:我和赵众楼提出分手后,他再没挽回过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现在又该是你提他的时候吗?
因为他比你更了解我。你只知道在九十九件事上我没有看起来那么不通融,而他还知道在最后一件事上,我比看起来更理智,也更说到做到。
所以?乔谙没回头,说真的,张小软,你现在把我推下去我反倒觉得更合情合理。
我现在把你推下去,我们就能回到半个月前吗?张小软的呼吸清清冷冷地喷在乔谙的耳畔:那是你的过人之处吗?如果不能,那对老程有什么好处?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乔谙哑口无言。
你让我随时带老程来找你,总不能只是为了说一句对不起吧?
不,我能做更多。
所以,我来了。今天的张小软的确如她所言,比她看起来更理智,老程的脸,如果是重塑和植皮,至少要三年,吃苦头不说,效果也未必令人满意。赵众楼说他能帮我,他说蓬莱界有会易容的异能者。只是,我不希望老程知道异能者的事,那样一来,我恐怕还要请赵众楼抹去他这一段的记忆
扶梯带二人行驶到了二楼,乔谙打断张小软:不必多费他一道手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
乔谙没说话,是默认,更是不得不赌这一把。
他并不习惯把成败寄托在他人的身上,但这次,他只能信申家赟,信申家赟所谓的障眼法能让程一专接受现在的自己。
张小软似乎是笑了:那就好。另外,我说我想你,也是真心话。
二人抵达了一楼。
乔谙在迈下扶梯的前一秒,仍没回头,却把左手背到了身后。张小软会意,伸出右手,握住。那滚烫和沁凉的对比仍像是天差地别,总是要好一阵子才能中和。
与此同时,赵众楼人在慈恩私立医院。
他来这里有两件事。一来,他为了赵耀的脑移植手术,来做进一步的检查。而在此之前,他本在苦恼于他和赵耀的毫无血缘关系,又要抹去多少人的记忆才能摆平。却不料,配型成功?这令赵众楼大吃一惊,一时间摸不透这成功二字背后,是哪里出了岔子。
再有就是,温知仪也住进了这里。
眼看奔九十岁的人了,有个伤风感冒也像是能要半条命,温知仪没什么胃口,躺在顶楼的一间病房里,输着营养液:你们年年都祝我长命百岁,看来,心还是不诚,就照我这身子骨,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温阿姨说丧气话。赵众楼给温知仪削着苹果。
温知仪轻轻嗤笑一声。
赵众楼此言不假。若说异能者是天选之人,还有谁比她才呱呱坠地就被选中更当之无愧?她是第27代异能者,至今,身怀异能整整八十七载春秋,历经的丧气事数不胜数,但还没有她迈不过去的坎儿。
三岁那年,她说她手上有一团乌云,家人只当那是童言童语。
八岁那年,她全家惨死于他国侵略者的刺刀下,她无意间抛出那一团乌云,片刻,那两名他国侵略者被一枚手榴弹炸了个死无全尸。此后,她如法炮制。被她一团乌云笼罩的人,有死有伤,死法也不尽相同,但相同的是,都将大难临头。
十三岁那年,她被蓬莱界找到。
他们给她取了个名字ashash灾星。
温知仪换了个话题:你在拍个什么劳什子电影?
正想跟您说这事儿呢,是以乐今市1999年那一场地震为背景,我在想要不要加进去些英雄主义?
什么英雄主义,跟我你还拐弯抹角的。
赵众楼拿着勺子,将苹果刮了泥,喂进温知仪的嘴里:就算我拐十八道弯,您不也照样看得通通透透?
温知仪用两片内陷的嘴唇抿着苹果泥:你啊,打心眼儿里总怪我小瞧你,就没想过会不会是你太小瞧了别人?
赵众楼急道:有了魏时均不说,为了造势,我在做一档公开选角,而且小软也不会让我,更不会让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