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获自由后,赵卓培几乎认不出他自以为他深爱的这个女人。
她苍老、羸弱,散发着一股隐隐的酸臭。
对赵卓培来说,这真是狗尾续貂的重逢。
也幸好,刘心岑但求回到乔家,回到乔立业和乔谙的身边。赵卓培做主,将本属于了赵众楼的那一栋房子,还给了乔家。在赵耀和乔谙的脑移植手术成功后,方沐华去戒酒中心接回了乔立业。
乔立业与赵卓培截然不同,但这个毫无责任感的男人,也比无情的赵卓培好不到哪去。
相较于丈夫与父亲,他更像是刘心岑的第三个儿子,扑进刘心岑的怀里,痛哭流涕,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却也不想想,乔谙又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会儿,乔立业一边跟张小软打招呼,也没有停下在唱的歌。张小软看了一眼卡拉ok的屏幕,这才知道他唱的是《天仙配》。她讪笑着对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脱了羽绒服,张小软跟着刘心岑进了厨房,帮着打下手。
刘心岑不肯:这儿不用你,你快去坐。
张小软也不肯:阿姨,您嘴上说着让我把这儿当家,可心里还是把我当客人吗?
只这一句话,便堵了刘心岑的嘴。
刘心岑一转念:那你上楼去帮我看看小谙,这孩子,大过年的也不说歇歇,也怪你,也不怕他用脑过度烧着了?
张小软忍俊不禁:您啊,迟早惯坏他。
转身离开了厨房,张小软一路小跑。自打一进门,没看见乔谙,她这心里就空落落的,可刘心岑不开口,她也不好急性子。乔谙的房间还是在二楼,她熟门熟路,可还是磕了一下脚趾,疼归疼,也没有放慢脚步。
房间的门虚掩着。
轻推开,张小软只见乔谙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亏刘心岑还心疼他用脑过度。
张小软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背靠着书桌,俯瞰乔谙的侧颜。
去年的除夕夜,她也来了这房间。那天,她和程一专吃了年夜饭,看了烟花,接到乔谙的电话,又耽搁了一阵,过了凌晨两点了才来。她还记得那天,乔谙因为拧不开一瓶矿泉水而多愁善感。后来,他们聊了些有的没的。他亲了她一口,蜻蜓点水般,还被她笑话。
时隔一年,她没有了家。
唯一一次见到申家赟,申家赟让张小软想好了随时找他。换言之,只要她想好了,他随时可以帮她把程一专变回程一专。然而,不等张小软想好,程一专便在艾景国际园艺大赛中一举夺魁。
张小软做不到为他感到高兴。
念及母亲,张小软做不到为这样一个父亲感到高兴。
而就在庆功宴结束后,程一专跳楼了。
坠地后,他变回了程一专。
他留给张小软的一封信,只有寥寥几句话。他说他这个冠军,只是为了给谢雨霖最后的安慰。除了信,还有一张照片。那是他被变成谢雨霖后,被张小软拉着去拍的合影,此时,他将他自己加在了旁边。他一厢情愿地将那一张照片,变成了一张全家福。
此后,张小软没有了父母,没有了老程,没有了家。
也难怪刘心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也会心疼她,让她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而刘心岑甚至不知道她和乔谙曾经的关系,只当她品学兼优,而如今,她只是乔谙的家庭老师。
这时,乔谙懒洋洋地睁开眼,最初,只看到张小软包裹在牛仔裤里的修长的大腿,再往上,不盈一握的腰身,可再往上,当他看到张小软双手环胸的威严和戏谑的笑,当即,不由得正襟危坐:你你这么早就来了。
再一转头,乔谙只见窗外天都黑透了,心虚道:我睡了多久?
张小软用两根手指捻起被压得皱巴巴的试卷,端详道:你说呢?口水印都干了。
沮丧地挠了挠头,乔谙也只好走一步险棋。
他缓缓站直身,伸了个懒腰,就势将双手搭在了书桌的桌沿,同时,将张小软圈在了怀中。照他以往几次的经验,他这个家庭老师,别看总不苟言笑,铁面无私,不近人情可只要他稍稍一靠近,她便脸红、心跳,气都喘不匀。
你新衣服真好看。他低声说道,一双笑眼却不怀好意。
当即,张小软脸红、心跳。
脑移植手术成功后,乔谙不知道失去了多少的脑细胞,却失去了八岁后的全部记忆,包括被装进他脑袋里的那一段历史和真相,也包括张小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