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三斛珠

三斛珠

西晋,石崇任交州采访使,路经白州双角山,遇绝色,三斛明珠采买为妾。

“鸡是有价钱的吗?”

“有,小鸡五合粮,公鸡两升粮,母鸡三升粮。”

“牛是有价钱的吗?”

“有,小牛两匹绢,大牛三匹绢。”

“人是有价钱的吗?”

“有,一匹绢可买三个奴仆。”

“人不如牛贵?”

“不对,要看什么人,美人的价钱不知数。你看看金谷园,石大人用三斛明珠采买回来的绿珠美人,真真是价值连城。”

阿蚌的故乡在合浦附近,合浦产明珠,也产美人。

阿蚌相貌清秀,也算是个小美人。

原本家里做些小生意,父母恩爱,兄长孝顺,也算过得去。奈何父兄在经商路上遇到劫匪,双双身亡。

噩耗传来,母亲大哭了三天三夜,直至昏迷,醒来后就疯了,她总是反反复复地念叨:“你爹和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年幼的弟弟为了学会用锄头和柴刀,将手都磨出了重重叠叠的血泡。

屋漏偏逢连夜雨,水患又起。家里一日比一日难过,眼看米缸就要空了,大家都得饿死,阿蚌心一横,瞒着弟弟将自己卖给人牙子,换回几斗粮。

人牙子将阿蚌带回洛阳,转手卖入金谷园,赚了一匹绢。

金谷园内,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女孩子会攀比身价。弹琵琶的杨柳娘子才色双绝,身价绢帛百匹;跳舞的越娘有飞燕之姿,身价绢两百;西域来的胡姬有着牛奶般的肌肤、金丝般的头发、碧绿的眼睛,腰肢扭起来如蛇般妖娆,又稀罕又好看,所以石大人把她买回来花了十颗明珠。

至于那三斛明珠采买回来的绿珠,她五官精致无瑕疵,美得和妲己、夏姬差不多;她身段纤细,腰身盈盈不足一握,再苛刻的批评家都挑不出半点毛病;她穿着百鸟羽毛织成的彩裙缓缓走过彩缎铺的长廊,头上赵飞燕戴过的八宝冠在微微颤抖,腰旁西施跳响屐舞时戴的金铃轻轻响着;她步伐轻盈,似轻云蔽月、洛神再临,当她的羽衣被轻风吹起,仿佛司马相如琴声中降临的凤凰。

石大人把她藏在金谷园深处,爱如珍宝。

她的屋子里悬挂着夜明珠照明,摆着几尺高的红珊瑚,用珍珠做盆景,白玉铺地,宝石镶墙,堆满了世间奇珍。只有最贵重的客人上门才有资格看她舞一曲。

绿珠性格清冷,不爱笑,也不爱说话,这样的她更像天上的女神。

石大人爱她冷艳,醉后总笑称是把月中仙子揽回了家。

金谷园中的女人对绿珠的美貌又嫉又恨,纷纷效仿她的装扮。石大人觉得有趣,便将沉香屑撒在象牙床上,让她们在上面行走,能像绿珠那样不留下脚印的便赏珍珠一百颗,所以美人们吃得比兔子还少,个个都求拥有像绿珠那样的细骨轻躯之态。

阿蚌则对此毫无兴趣,每天该吃吃该喝喝,所以体态略有几分丰腴,入不得贵人眼。

管事喜欢她力大,让她做粗使丫鬟,负责抬水烧火。

“白瞎了你这张美人脸。”同屋的乔娘对她恨铁不成钢,经常点着她的额头训斥,“我若是你啊,就算不吃不喝也要瘦上十斤,争取去给得宠的娘子们做贴身丫鬟,再不济也能进服侍贵人的丫鬟里,你偏胡吃海喝……”

阿蚌努力吞下最后一口饼:“哥哥说过,女孩子能吃是福。”

乔娘不高兴了:“什么福?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个小小的扫洒丫鬟,将来嫁给粗鄙小厮,进浣衣坊,像馆娘那样,大冬天把手洗得生红疮?”

阿蚌争辩道:“小厮又怎么了?哥哥说,要嫁给真心喜欢我、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

乔娘抱怨道:“你这傻丫头,什么都是哥哥说哥哥说,男人都是负心寡义之辈,你哥哥不过是个乡下穷小子,他给你娶嫂子了吗?他一心一意对你嫂子好吗?”

阿蚌垂下头:“哥哥不在了……”

乔娘察觉失言,赶紧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阿蚌抬起头,坚决地道,“可是我知道,哥哥不会负心寡义,他是个说话算话的男子汉,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他说对谁好,就一辈子对谁好,哪怕是死,也不会变心!”

乔娘不信,说:“傻丫头,感情都是骗人的,在金谷园这几年,你还没看懂吗?所谓的不变心,不过是开出的价码不够,只要石大人愿意,他什么都能买,哪怕是亲情、爱情……”

阿蚌倔强地摇摇头,不说话。

乔娘见她油盐不进,懒得理她,卸下簪环,脱了外衣,很快入睡。

阿蚌趴在窗前,看着天上明月,回首往昔,眼中含泪,她一遍又一遍唱着那个女人教给哥哥的歌。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不愿承认乔娘说的话是对的——石大人什么都能买,包括哥哥的爱情。

很多年前,双角山下有个小女孩,她的名字叫珠娘。

珠娘家是开杂货店的,算是富户,父母生了四个儿子才得了这个宝贝女儿,疼得像掌中珠,哥哥们盼了许久才得了这个心肝妹妹,爱得像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