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柄征战沙场,也一剑封了宁儿之喉的炎天轻剑,温无霜道:“楚王应该还没有抛弃自己的人生信念的……”
皇甫暌一听,轻轻苦笑,是啊,自己现在怎么就天天与心悠纠缠不休了呢:“很自相矛盾是吗?”
“你既然将那柄轻剑悬于大厅,因为你想证明你也是不比人差的天生战神,那么你为什么会去怕一个小公主到连朝都不愿意上,为什么你认为最高的荣耀就不会属于你呢?”
说到荣耀和荣誉,皇甫暌的心灰意懒不比二皇子雍王昇少多少:“呵,最高的荣耀?你是这样鼓舞穆王的吗?”
皇甫暌一直在试探皇甫麟,是不是能与他同行一道的兄弟,久了,温无霜也习惯了,言语间倒也坦诚:
“不,穆王或许是个太平亲王,因为圣隆十二年见到的那个殿下,一句‘平时没少仗着门族耍威风’,足见大气怀仁,那伙子弟都不惧的殿下,怎会让一个小公主缚住了手脚?”
皇甫暌怕心悠公主,从来百依百顺着她,并非因为打不过她,而是因为方贵妃,他感激方贵妃的收养,不想让方贵妃难过而已。
“你怎么认出圣隆十二年骑着骊骓的是本王?”
“喝酒的姿势啊,况且,穆王从不喝酒……”
皇甫暌沉默了一下:“本王并不是那种喜欢装模作样、喜欢表现自我的人……”
是是是,你骑马的姿势,训斥的表情,喝酒的样子,都不是装模作样……
“可是,一旦表现得懒散轻浮,别人又会觉得你十分愚蠢。”
“你难道不应该在取得战无不胜的将军声名建树后,摆脱这之前你给别人的刻板印象吗?”
皇甫暌轻轻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所以,‘相伴花鸟一床书’也是诚不欺我了,难不成那些悲壮诗词吟诵的斗志,才是你的翅膀?”
温无霜想起他在书院吟唱的那首岳武穆的《满江红-怒发冲冠》时,一身正气凛然的样子,倒是与刚才判若两人。
“大概也只是一种期待吧,如果能从古人的智慧中寻得一点启示,让本王能渡越了这鸿沟……也能算得上是一种造化……”
温无霜叹口气:“不曾想过,我们正用自己的双脚经历各自的的跌跌撞撞……”
皇甫暌道:“这浮生世间嘛,往往那些最具吸引力和魅力的人,最受刁难……”
温无霜苦笑着他的乐观,一个刁蛮的小女子,让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时时束手无策,还得用自我解嘲的方式来化解,也算得上是无奈了。
皇甫暌看了一眼温无霜的表情,轻轻一笑,指了指纪如云走的方向:“他们需要通过刁难别人来寻求对自己的安慰和满足……那是因为他们的欲望过于低俗了……”
温无霜又只是苦笑。
皇甫暌有避重就轻的能力,使得他的悲情里有几分崇高,这也让他显得很贵气。
温无霜道:“楚王且放宽心了,儿女情长的问题倒也不是楚王擅长,楚王有更深阔的舞台。”
“确实难以表里洞彻。每当此时,本王都有不如就地将之正法的感受。”
“希望心悠公主们能早日从她们的偏见中解脱出来。而且,你们两人,必须要有一个能够愿意自我牺牲,才能打破如今这坚冰的局面吧……”
皇甫暌顿了一会儿,责问温无霜:“话说,刚才纪姑娘说的那番话,你不生气?是因为你决定自牺牲了么?在本王看来,愚蠢无比的,恐怕不止是你的作为,还有这婚约吧……”
温无霜一时沉默着。这确实是她选择的路,不受也得受着:“事情往往就这样,人永远都不可能万事得偿所愿。所以,我与穆王常饮一杯名曰‘知足’的茶……”
皇甫暌愣了一下,以为是温无霜授意:“所以,刚才那纪姑娘所说,真有你的意思?”
温无霜还是无奈:“虽然没有授意,但她都已经学会利用我心中的胆怯了,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纪如云说的就是事实。”
皇甫暌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
他顿了顿,又叹惜道:“无霜可否还记得你在楚王府的日子?一开始你不理本王,本王才后悔在你眼前动刀杀了宁儿……使得你不待见本王……”
他顿了一下又道:“于是我有时佯装喝醉,甚至诓你,你与我同宿一寝,你都一笑了之,你不曾对旁人动心,那穆王也深信不疑,他又怎会对你心生二心?纵然是纪如云捉刀与他相见,他也不曾瞧纪如云半眼……他怎么可能再纳妃子?你若真是怕康嫔,你且看看穆王对纪如云的态度,何时遂了康嫔的意?穆王都不怕,你怕什么?”
所以穆王府招致了纪如云的诬陷之祸吗?
温无霜有些神伤:“我这小腹不争气,他又这样对待纪姑娘,如果纪姑娘不是因为真的爱着穆王,怎么能忍受这么多年的冷落?所以,纪姑娘说的问题,确实是我们府最大的问题。”
皇甫暌不置可否:“张久兮的方子饶是没有效用么?”
温无霜摇摇头。
皇甫暌依然不以为然:“管什么府上的问题,现在是你和穆王之间的问题。这纪姑娘是不是真的爱慕穆王或是有别的目的,小王就不知了。但今天所为,怕是只会让穆王与你更生嫌隙吧。”
他面对着月形镂空雕花小窗,沉沉叹了口气,道:“那小王这么说吧。”
温无霜抬起头来:“说什么?愿闻其详。”
“你知道穆王府在被纪维谷诬陷的时候,为什么穆王府上下一点反抗也没有?”
温无霜看了看四下,低声说:“皇权在上,哪敢违逆,欲加其罪,何患无词。”
皇甫暌摇摇头:“不反抗,便是默认之。这固然因皇命不可违,但穆王府走得这么痛快,这全然是穆王自己的主意,他自从纪如云那儿知道你被送去和亲之后,便利用了这个机会,他觉得,穆王府一旦被贬抑,你便失去了利用价值,凭上你的机敏才智,或许就能逃出生天……他唯一的请求是,请求皇上将穆王府贬至山西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