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府本来就人心惶惶,傅氏晕倒后人下人们更是像无头苍蝇般乱窜,阖府里乱成一锅粥,使得立志要在书房里‘思过’到天荒地老的宁远侯终忍不住出关下凡,出手弹压人心浮动的奴婢和侍妾。
正院里,傅氏所出的一双儿女守在她身边只知道哭,庶出的儿女人不是年纪小不懂事,便是心怀异心不肯在这种关头出力。
空有一屋子的人,个个都不顶事。
宁远侯站在厅中环视一圈,不禁心中一叹。
他不是没生下儿子,也不是没养育出能干的儿子,为何事情能到如今这般恓惶,有子似无子。
等和顺堂的大夫为傅氏请过脉开完药方后告辞出府,他挥手命闲杂人等先退下,只留一双嫡出儿女沈明玉和沈明运。
傅氏躺在床帐里面白如纸,闭着眼睛不想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沈明玉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沈明运抽抽噎噎哭得快上不来气。
宁远侯颇为恼火,喝道:够了!”话音一落便听见他那小儿子打嗝的声音。
他闭了闭眼,换做是明远至少该问句母亲为何病了一类子的话,再想出几个解决的点子让他定夺。可那个逆子大有不认沈家,不把他当父亲的势头。
撇去闲想杂念,他问沈明玉:“我来时路上依稀听了几句,你母亲晕倒时只有你在身边。”
沈明玉垂着头答应一声是。
“能否给为父说一下原由?”宁远侯温和地问向女儿。
沈明玉看一眼明显还在生气的母亲,踌躇了一番,最后鼓起勇气道:“宁王妃约见女儿,想让女儿给大殿下做侧妃。不料我回来说给母亲听,她便恼了。”
宁远侯眼睛一亮,不由提起兴致:“哦!宁王府是不是太没规矩了,这些也该先来知会我与你母亲,怎么能绕过我们直接找你呢?”
沈明玉暗自撇嘴。
傅氏在那头怒骂:“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想都别想,即便我死了也不许你进宁王府的大门。”
宁远侯安抚她:“身子要紧,让孩子先把话说完。”
相处十几年了傅氏焉能不知道他,她胸中梗着一口气不吐不快,“沈仲康,你想拿别人换富贵是你的事,可别把主意打到我生的女儿身上。”
宁远侯蓦地站起来,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话,不论身份,大殿下人品贵重难道不算是良人。”
沈明玉附合道:“父亲说得是,大殿下的学识可是被文华阁的师傅们齐口称赞。他是圣上亲自带在身边手把手养大,能差到哪里去。”
圣上带在身边,那是以前!
寸长的指甲抵在眉心,傅氏恨不拿利甲挠花眼前这对父女的脸。
“出去,出去!”她发火了,指着沈明玉道:“打从今儿起,你给我好生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准去。若是踏出二门一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沈明玉跺了跺扭头出屋去了,傅氏瞧着丈夫那张假惺惺的脸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也没好声气“我把话放在前头,明玉就是死都不许给别人做妾。别说他还只是一个皇孙,皇子也不行。”
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她在一件事如此强硬,宁远侯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叹:“你这又是何必呢!”
傅氏心里厌烦极了,拿被蒙头,“你也走吧!”
宁远侯想了想,转身去追女儿。
过了好久,丫头捧着药碗进屋,瞧见屋里还有人,惊讶道:“二爷,你怎么还在这里?”
傅氏这才发现儿子闷不吭气一个人呆在角落里,跟桩木墩子似的。
她心中百味陈杂,不像往常一般呵斥他,而是放柔声音:“明运,到娘身边来。”
沈明运慢吞吞走近,依然是默不作声。
傅氏捧着他的手脸瞧了又瞧,温声道:“你也回去吧,我让厨房做几样你爱吃的菜。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读书不要太辛苦了,晚上记得早点睡。”
许是她此刻太温柔异于平常严苛的形象,沈明运讷讷道:“娘也是,吃过药早点休息,先把身子养好。”
大半天来,她只听到这么一句暖心的话,还是出自家最木讷儿子嘴中。
傅氏顿时抱着儿子失声痛哭,下人们劝解了好一会儿她才放儿子离开。
一手拿着帕子拭泪,她招来心腹王婆子:“抽空,你上一趟顾家,有日子没见姐姐了,也怪想她的。还有……”
她面露犹豫,王婆子忙道:“夫人还不知道吧,顾家夫人病了,宫里的太医一天跑一趟,上好的药材如水般往顾家搬,她可是真真贵重一个人。”
“姐姐病了?”傅氏惊诧,不过她并没有上心,就像心腹所说,姐姐即使生病,姐夫那么宝贝她,有最好的大夫和药材,哪是她能可比的。
她咬了咬牙,让王婆子贴身过来附在耳边细语几声。王婆子略为迟疑:“侯爷镇日不出门,这怕是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