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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101

龙舟赛的次日,圣上便中了暑气,居在乾清宫后殿养病。他本来年事不高,半生戎马倥倥偬不至于身子弱到如此地步,可基于前世的过往,顾宪之回京的时间点在一年后,那时候圣上已经长居于内宫养病,长家不见朝臣和外官,一切内外事务把持在齐王手里。

对,就是他眼前俨然一副仙风道骨,垂眸闭耳不问世事的齐王叔。

像是感觉到顾宪之心中所思,齐王偶尔抬起头,眸色没有任何感情,冰冰冷冷的。顾宪之背上一寒,似是一条吐着红信的蛇。

有的事该心照不宣不是吗?

大殿中四角分别置着黄铜角鼎用来置冰,比起屋外的暑热难堪,屋内清凉沁人。

宁王一点儿都不觉得凉快,不停用锦帕擦着额头的汗珠,眼珠子恨不得穿透中屏看清内殿太医还有顾山在说什么。

“父王。”大殿下轻轻拽一下他的袖口,向那边暗中较上劲的两个人示意。

宁王手里的帕子都快能捏出水来了,信手扔到一旁的几上,索有趣味看着他的好三哥还怎么装与世无争。

大殿下把父亲拉到角落里,见周围没人悄声道:“您的儿媳身上有喜快有两个月了,这事什么时候该让皇爷爷知道才好。”

宁王蓦地转过头,压制住心里的狂喜,心头无数个念想像走马灯一样来回转,最后他平静下来,做了噤声的动作,“再等一等。”

大殿下明白,最是这种时候该要拿稳,子嗣乃头等大事,弄不好走漏风声了遭别人暗算,先把胎坐稳了再说。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顾山和太医院案首才携手一同出来,老太医看也不看众位皇子皇孙,拱手告辞片刻没了人影。

顾山拿起小太监上的茶一干而净,冲着顾宪之挥手,“进去吧!”眼中似是有不能明说的意味,顾宪之心中狐疑,绕过齐王、宁王还有大殿下朝内殿去了。

内殿中更是静谧,鼎炉里燃着淡淡的松香,薛大伴当一脸疲意出来迎他。

“老官人,辛苦你了。”顾宪之轻声道,老奴听了竟要当场落下泪,更加毕恭毕敬引他到屏风前,“世子,老奴该止步了,圣上要和你单独说几句。”

他以为圣上要见他这会儿必定是醒着的,透过看见屏风榻上的老人睡得香甜,顾宪之站在原地伫足,细细地看向建章帝。

十七年陈王冤案的始末他早已弄明白,按理说不该走到父子相恶,陈王被人逼死在府中的惨剧。

可是,顾山说过一句话,正因为爱之切,才恨之深。

建章帝在长子身上寄托了很大的重望,他自己本人又是藩王逆夺王位,对权=柄格外敏感在意,当时出事的是陈王辖下的军队,可陈王自己被当成人质在京中受治有多年,他在军中的影响和威望早已成空名。

建章帝初登帝位,一切又急于求成,见是长子的辖下捅出大乱,明旨责问陈王。

所谓间隙由来已久,陈王和建章帝只不过是身在局中不由自己了。

铺设这个局的人觊觎大位的皇子,有急于夺权的将军,还有文官的利益。利字之下,君王当了冤大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咳!”建章帝咳一声,顾宪之两步绕过屏风,问道:“圣上,你……”

建章帝抬眼看他,示意道:“坐下吧!”

“朕老了!”他先说道,“愈老心却愈明白,比前些年要看得清一些。”

“你的父亲性情刚直,莽撞如顾山,却没有顾山的狡猾。那老头儿精着呢!”建章帝自说自笑,大概想到了五陵年少的时光,又接着说道:“按他的性子和才干本是将帅之才,却不是当太子的料。朕明白,他自己也清楚,可除了他没人能替朕担起这万里江山的重任。为人君者不是行乐纵欢,却是一件苦差使。”

他伸出手扣在顾宪之的手背上,压重了:“你回来吧,替你父亲完成他未竟的旧任。当年旧事也都交给你,怎么查怎么翻案怎么用刑都由你来斟酌。”

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雷霆万均。

顾宪之等了这一刻好多看,此时此刻却是心如止水,没有被建章帝诚恳的话语打动,只问道:“圣上下定决心,该有所条件,我想先听条件是什么?”

建章帝收回手,没有被拒绝后的恼羞成怒,轻笑一声:“条件自然有,你想先听哪一条。关于顾家的一切,顾山那小子全答应了,只有一条他和朕争论了许久,你的未婚妻出身太浅薄,又自小无人管教她。先前你回京前,顾家和李次辅家密约为你换未婚妻的事你也该有所耳闻吧,李家的姑娘朕觉得不错,知书达理,更甚者李家世代书香门弟,在江南在很大的声望,娶他坐正妃对你助益不小。”

“不行。”顾宪之断然拒绝。

建章帝摆摆手:“早知道你会拒绝,按朕的意思以李家姑娘为正妃,莫氏为侧妃。可顾山不同意,他说莫通拼了命救你出来,这个人情咱们该记得,既然和莫家许约,莫氏正妻的位子不能变,让李次辅的孙女儿屈居于次妃之位。”

他眼中带着深意:“你连一个次妃都忍不了,何来忍天下之苦。”

顾宪之摇一下头:“这不是一回事。”

“你……”建章帝怒了,掀被而起指着外殿:“给朕滚出去!”

顾宪之淡定站起身,“正事还没谈,只关及一个女子圣上便要发怒,终是不好。我不走,该我所办之事多如牛毛,有几件正事还要和您商议。”

“你,”建章帝被噎住了,气也消了一大半,颇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