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宪之反问一句:“沈明远又和张其中贪腐案有什么干系?两者不能并为一谈吧,大殿下说这话在下不明白。”
大殿下脸色微变,笑话!沈明远说是通敌证据确凿,可押回京近两个月,嘴硬得像块铁板,任怎么撬也撬不开。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吐露,倒是顺藤摸瓜牵扯出来兵部官员受贿一事。
宁王也有几个心腹牵连到这个案子中,怕再扯下去会扯到自己身上,等到宫里圣上面前说不清楚。
他自己不好出面,打发儿子过来在顾宪之跟前探口风。
大殿下以往极少和顾宪之这种硬脾气的人打交道,那时候别人提起顾家老侯爷如何如何,他心里颇为不屑,暗道不过是一个天家走卒,别人高看顾家一眼还不是因为皇祖父的缘故。
等他正面对上顾宪之,才知道人言不虚,顾家祖孙性子孤傲不是空穴来风。
屋里一时冷场,老宦官又来救场,响起尖细的声音:“瞧顾世子这话说的,我家大殿下也是一片好心啊!这京里头今天乱哄哄的,兵选司这么大的事,敢问顾家真的不知情?”
大殿下被老宦官一语提醒,对,只要扯住顾家知情一事,他就能隔岸观火,让人去挑事激起大家对顾家的众怒。
“顾家表叔也在军中担任要职,父王很是担心他的安危。”大殿下摆出宁王,却不料顾宪之又给他一个硬钉子碰。
“那就让父亲辞职好了,省得让人猜忌。”
顾意之全程坐在一旁听着,他觉得这事越来越诡异。到底哪一点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根本无话可谈,大殿下忿忿然离座,转身出了禅房,老宦官倒是多留了片刻,把顾宪之从头到脚再细细打量一番,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世子爷好风骨,咱们再会有期。”
顾宪之跟着送出去,和大殿下一前一后走向院外。
“殿下好走,恕不远送。”顾宪之把人气走了总算是露出一丝笑意。
瞧在大殿下眼里不免更加不高兴,他一个天富贵胄屈尊追到大觉寺,临来前想好一切万全之策,没想到在顾宪之面前两个回合不到碰壁而归,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即便如此,他还是把怒气掩在心底,平静客套几句:“顾世子留步,不必远送。”
黄昏时分禅院里点起四角灯笼,灯火朦朦胧胧,碎雪和风而下,两个同样高大,身形差不多,年龄也相当的男儿卓然而立,一个华傲清贵,一个风流倜傥,恍忽间不分彼此。
莫青青从外面回来,光线昏暗下猛然间没认出哪一个人是顾宪之,也只是片刻犹豫,她朝左边那个人走去。
顾宪之也看到了她,出去一圈脸儿冻得发红,身上只穿着小夹袄,御寒挡风的狐裘不知去了哪里。
他目光看向莫青青身后,佩枝双手捧着狐裘头压得低低的,不敢和他对视。
他本来要说什么,无奈大殿下站着不动,便向双方介绍:“殿下,这是在下的未婚妻莫氏。”
女儿家的闺名可不是随便可以说给外人听,只能自己的丈夫知道,他只说个姓氏就可以。
“久仰。”大殿下这话真不是敷衍,顾家世子的婚事万人瞩目,这位莫姑娘没来京城以前,时不时听人谈起顾家将来要娶一个如何野蛮不知礼的媳妇,他听了没百回也有七=八十回,想不知道都难。
莫青青福身行个礼,声音细细的:“民女见过大殿下。”
礼数倒不错,大殿下暗自点头。
顾宪之又转过头来瞧她一眼,声音怎么也变了。
等大殿下一行人走远,莫青青从嘴里吐一个枣核,大喘一口气:“可是憋死我了。”
院里噗嗤噗嗤的笑声不绝于耳,顾意之早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顾宪之哭笑不得,“你怎么含了一个东西在嘴里?”
“我哪里知道他还没走。”莫青青也觉得很无奈。
“好了,进屋吧。”顾宪之把刚才正对大殿下那种烦闷感一扫而光,露出微微笑意。
映着灯火,莫青青有点明白她刚才为什么分不清他和大殿下,他们俩笑起来非常相像。
当晚,大殿下命人送来表礼,点名送给莫姑娘,又是老宦官亲自带着人过来,顾宪之想说拒绝都难。
老宦官不就想再他几眼,成全了就是。
他倒是早点想把疑云也吹到宫里,吹到九五至尊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