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份是天元十三年钦天监四至八月份对泾渌两线天气的预测,和实际情况的对比数,复合率为百分七十八。六月五日到六月八日四天晴和适合出航,却偏偏取有风暴的那天?如果是说为紧急救灾,奉济城是五月中上旬的灾情。”
“第二份在名单,而未出航人员的口供,他们表示并不知道有此任务。所以船舶司与窦庄亭等人签订的协议,有欺骗嫌疑。
“第三份,渡月轮到底装了什么?这里有计曹属廷议后拟定的出库单,及青浔州驻防救灾营的打捞单。出库单据中有白银三百万两,谷赈八千斗,医药赈二十箱等。窦庄亭是被人目测划小船离开的,无法劫走全部的赈济。而经过一个月在泾渌两线的打捞,除了沉船碎片,什么也找不到。”
成韫淡定自若,陈述自己数月所察,她知这是旁证,不是直接能证明窦庄亭无罪的证据。捅出来,肯定会有人坐不住。
“我方强烈抗议成监察陈述与本案无关的个人猜想。”这次站起的是督察司府总督承,“渡月轮那天出航是运输计曹属的增补物资拨调,出库单据只是拟定的数字,真实数字是由丰济城巡抚落实的。赈济与渡月轮一起沉没,季夏水潦昌盛,江水湍急,有误差难免。”
任清泓思考片刻后,回道:“屈公先坐下。成监察注意措辞和本案议题。”
范同一对崔道彦小声评价庭审:“你说屈照林这么激动是干嘛?他有份?”
崔道彦一动不动,感觉是在昏睡,范同一正要敲醒他,冷不丁崔一睁眼,道:“泾水清,渌水浊,俩者交汇于武安肃江,你说这皇城的水是清?是浊?世上事,往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一案定音把成韫打得抬不起头,那就等着整个督察司府被她吞掉。”
范同一无语,成韫属大象的?肚子那么能装?刑部不够?还有督察司府?幸好他们是独座,又离得远,应该听不见。何为官生,做最大的努力,办最糊涂的事。
褚兴良作为主议官,进行双方出证据做陈述环境,还是那个结巴的状态,一句话说不完整。连相宜注意力到成韫,他几次拿布带缠手止血,并把沾到血的纸张揉成团,悄悄藏入背后,大概这女人身体撑不了多久,才换人上的。
“能落实是窦庄亭杀人证据有三,1:在他家找到白银三百两,证实是赈济的那批。2:他逃走的小船上有杀人的刀具,与舵长崔大发及三名船员尸体上刀伤的吻合。3:窦事先问过天气与线路,并在出航前的下午,被人看到偷偷躲在渡月轮舱内。以上均为铁证。”
前两点在前的庭审都有提过,均有辩驳的余地,后面那个大概是新发现的。褚兴良撑不下去了,只能成韫出场。
【2】
“连主议,第三点人证是否今日能出庭?”
“可以,带证人黄三。”
黄三也是一名水手,出现在渡月轮名单上,却未上船的。
成韫走入庭中央,开始对证人进行盘问。见她腰背挺直,依旧自信散发光芒,连相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从她身上流的不是血,是番茄汁。
“证人黄三,你是六月二号何点上渡月轮的?”
“申时到酉时之间。”黄三长得鼠头鼠脑,透着机灵劲儿。
“既然不是你当值,为什么要在非开工时间上渡月轮呢?我这里查到你因殴打崔大发,被告进了衙门,莫非?”
黄三看了一眼连相宜,眼神透着无奈,支支吾吾答道:“名单有我啊,两份都有我,不能不去吧,就是去船上看一下器具能不能正常操作。”
“两份?”成韫听到最关键的部分,“为什么会有俩份船员名单?那你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上船。”
黄三不答,又看向连相宜,连相宜把头侧过去,俩人若是对视,像是他指示黄三说话,对他下面的解说不利。
屈照林坐不下去,又站起来接替连相宜,道:“任老,各位大人。大周的证供条法经丰庆年间修改,把据供辞断案,改成证主供从,或证主供无。为减少制造冤狱的可能,司法官需详验状,根据事实判断。专针对贪渎偷盗案件,也有货契凭定一说。窦庄亭案最重要的证物-户部的库银已追回。渡月轮案除了窦可没有其他幸存者,贪婪之欲,肇祸之门也。黄三既有案底,那他的证词就不能作为依据。”
这可太稀奇了,督察司府带来的证人,督察司府的人说他提供的证词不可信。
“关于渡月轮没有其他幸存者,这点我不认同。”成韫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黄三就是渡月轮另外一个幸存者。他没上船,不代表不知道船上发生的事。黄三,你与崔大发关系如何?老实说。”
“不怎么好。崔大发这人好赌,欠了好多钱。刚好人认识赌庄的兄弟,要我去催债。”
“好像是你骗崔大发去赌的吧?”成韫纠正道,“结果你也被赌庄找上了?所以那天上船是找崔大发要债的?”
黄三想了想,点头。他家门赌庄的人砸了,但注最后都是崔大发下的,他输的那部分早给了。
“为什么不去他家找他?去封闭的渡月轮呢?”
“赌庄的人拿了十条狗堵在巷子口呢?他肯定会不了家啊,何况我看他那几天出手阔绰,估计在哪发了阴财,把钱船在官船上是最安全的。”黄三顿了顿,终于到窦庄亭的部分,“他不在,我就看见窦庄亭鬼鬼祟祟在藏东西。”
成韫笑了笑,她似乎能解白银之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