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在我画出了大饼之后,岑鹤委派飞狐县的地方人员和百骑司的部下在飞狐县治下四处勘探寻觅,终于找到了石棉矿,而且,在找到矿藏之后,特地找人用石棉纤维织出来一小块布。
当着我的面,老爷子从怀中视若珍宝一般的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一块织的松松散散的一尺见方的石棉布出现在了我的眼中。
老爷子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石棉布交给了我,随后道:“老夫亲手将这块布放在火中焚烧过,拿出来晾凉之后,看不出有丝毫变化,看来,你这娃娃并没有骗老夫。”
我摇着头皱眉道:“老爷子,您怎么将这火浣布贴身放着了,这石棉纤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不小心钻进了皮肤之中,虽不致命,却也会让人痛痒难当的。”
岑鹤一愣,随即嘿然道:“怪不得老夫这几日胸口肌肤时常痛痒,原来是因此而起,若是你这娃娃不说,老夫还以为是年纪大了,身体又添毛病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急忙正色问道:“老爷子,这么说,这石棉矿已经开始大量开采了么?”
老爷子点了点头:“不错,那矿脉就在一处山坳,有很多裸露在外,剩下的,也是埋藏及浅,不用去挖很深的矿坑,所以,不必等到春暖花开之时才去开采。”
“老爷子,您现在马上修书一封,告诉那里的官员,那石棉矿的毒性极大,所有矿上的采矿人员和管理人员,做事的时候必须用三层以上的麻布做成口罩将口鼻封住。跟他们说,务必如此,不要怕影响呼吸,如果不听的话,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因此身亡的!”
“不会有这么严重吧?你这娃娃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我焦急道:“老爷子,你看我像是开玩笑么,人命关天呐!这事儿若是不及早做,后果不堪设想!”
岑鹤看了看我,眼神颇有些怀疑,不过随即仍是点头道:“好吧,这东西原本就是你这娃娃说出来的,危害也只有你最清楚。明日,老夫便快马将信送出,想必,应该不差这一两天吧。”
我躬身施礼道:“既如此,陈墨代那些矿工谢过老爷子。”
岑鹤摆手笑道:“那矿藏又不是你这娃娃的治下,何必用你来谢。不过,你这份心老夫知道了,不错,是个好孩子。”
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其实,这些话当时就该说出来的,这时候说,已经有些晚了。
石棉纤维这个东西,对人体危害性极大,虽然不能直接致命,但是,要是真得上了石棉肺这个病,是要痛苦一生的。后世幼年的时候,我们家隔壁的邻居大叔就就是市石棉厂的工人,那时候由于劳动保护做得不够,不到四十岁的汉子,被石棉肺折磨得不到九十斤,呼吸的时候和拉风箱一样,什么体力活都干不了。
既然石棉这个东西是我提出来开采的,我就要对即将产生的后果作出相应的预判,然后,提出来有效的解决办法,防患于未然。而且,我知道那些人不一定会听我的,但是,一定会听岑鹤的,百骑司大统领的命令,不听的话,后果很严重。
“娃娃,老夫此来,除了火药配方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我拱手道:“老爷子有话但讲无妨,陈墨洗耳恭听。”
岑鹤哼了一声道:“你这娃娃,时而刁钻,时而谦恭,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你。”
我嘻嘻一笑,并不接话,能让老奸巨猾的岑老爷子看不透,绝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不过我心里也明白,这老爷子说的也未必就是真话。
“告诉你,你在蔚州做的事情,朝廷的封赏下来了。”
“啊?”
“啊什么啊!老夫说的不清楚么?”
我挠挠头道:“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封赏来得有点儿快啊!不知道,这次朝廷赏我了些什么好东西?”
岑鹤冷哼道:“没个正经,好好的事情,被你这娃娃说的如此不堪,像是做买卖一样,朝廷的封赏,能用东西这两个字来陈述么?”
我嘿嘿笑道:“老爷子,咱爷俩就没那些讲究了,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跟别人,我是不说的。您就直说了吧,这回的赏赐是啥?”
“你在蔚州之功,秦王很是欣慰,并亲自将事情原委奏明今上。今上知晓后,甚悦,亲封你为沮阳县开国侯,加封银青光禄大夫,待秦王领军河北之时,入帐听用。”
我呆了!
“咕喽”一声咽下了一大口口水,我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岑老爷子,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开国县侯啊!什么概念!想当年,关二爷的爵位也不过是大汉的寿亭侯而已,我这爵位,足足比关二爷还高了两级!
虽然我也知道,大唐的爵位,是没有乡侯亭侯这些爵位的。可即便是如此,这也算是真正步入贵族行列了啊!而且,还加了个银青光禄大夫的头衔,这让我这个在后世连居委会都没去过几次的平头老百姓有了一种范进中举的感觉。
为了防止自己如同范举人那样犯了失心疯,我藏在袍袖中的手使劲儿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直愣愣的向岑鹤道:“老爷子,你不是逗我呢吧?”
岑鹤似乎也被我的反应给惊着了,疑惑的看了两眼才回道:“休得胡说,假传圣旨可是要诛灭九族的,老夫虽然没有什么九族,这犯禁的事情又怎么会做。”
我清了清嗓子:“咳咳,老爷子,您说有圣旨啊,为何不拿出来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待你到了秦王军中,王爷自会传旨给你的。”
“那个,呃……。老爷子,我上回被封为子爵的圣旨,似乎也没看到啊?”
岑鹤冷哼道:“一个子爵而已,还真当回事儿了,五品的芝麻官,王府里喂马的都比你风光些!谁耐烦把圣旨给你带来,等你见到了王爷,自会给你。”
我苦笑道:“老爷子,咱不至于这么寒碜人吧?我知道您说的不假,可是,您就不能矬子面前不说短话么?再说了,我如今也是侯爵了,您就给我留点儿脸面不成么。”
岑鹤正色道:“陈墨,郎山和蔚州之事,你居功至伟。王爷修书给我的时候说了,一个侯爷的爵位,本不足以封赏你的功劳,不过,你年纪还小,封赏过厚,会招来非议,希望你能理解王爷的良苦用心。好好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激动归激动,不过,脑子里的清明还是要有的,听了岑鹤的话,我吁了一口气,摇头笑道:“老爷子,想听实话么?”
岑鹤一皱眉:“你这娃娃,又想些什么弯弯绕了。”
“老爷子,要是让我选择的话,这个侯爵的封赏我并不想要。其原因我不说你也看得出来,以我的性格,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材料。还是那句话,我的愿望,只是想平平安安的富贵一生,做了官,身上就会多了很多牵绊,而且,官职越高,这种牵绊也就越多,。到时候,平添了许多烦恼出来,得不偿失啊!”
“娃娃,既然是朝廷封赏,就没人可以拒绝。这些话以后不要与别人说,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麻烦可不是一点半点。到时候,老夫可救不了你。”
“老爷子,这不就是和您说说么,跟别人说,您当我傻啊!对了,我这侯爵都当上了,是不是该给发俸禄了?我的子爵还当了一个月呢,也没看着钱呐?”
“啐!又来胡说!”
我哈哈一笑,起身拱手道:“老爷子,您早歇着吧,明早见。”说罢,躬身一礼,转身而去。
回到房间,却看到除了贺若瑾瑜与徐氏母女之外,惊鸿和若烟两个人也在。见我进来,惊鸿上前躬身道:“尊者,属下万死。”
我疑道:“什么就万死了?你怎么了?”
惊鸿满脸惭色,嗫喏道:“属下办事不利,让尊者脸上无光了。”
我摇头笑道:“惊鸿师兄,你可知道,把你打败的是何人么?这位岑老爷子,雅号万里追魂,四十年前就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莫说是你了,即便是师叔在世,也未必是这位老爷子的对手。”
惊鸿一怔,随即道:“此人可是朝廷的鹰犬?”
我摆手道:“师兄,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切记,我们终北一脉以后的宗旨已经不再是千古恩怨,而是要平安喜乐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既然如此,就要放弃从前的那些既定思维,不再把自己处于与李唐对立的一方。”
惊鸿连忙一躬到地:“属下晓得了。今后一定会改正的。”
我点了点头,摆手道:“师兄师姐也累了一天了,自去休息吧。”
惊鸿和若烟两人应了,一同施礼,躬身而退。看着他们出去,我转头对贺若瑾瑜笑道:“瑾瑜,这两人怎么不与你作对了?”
贺若瑾瑜脸色一红,小声道:“既是你的属下,怎可一直这么僵持下去,我不想让你在中间为难。”
听了贺若瑾瑜说出的这两句话,我心中不免感动,当一个女人为你付出了所有之后,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变化都是显而易见的,这就是付出,而且,没有条件,无所不在。
我上前握住一双温润的玉手,轻声道:“瑾瑜,谢谢你。”
贺若瑾瑜羞道:“莫要乱来,有人在呢。”
那徐氏在忙在一旁万福道:“奴婢该死,这就告退。”说罢,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就往外走。
我忙道:“徐氏,你先别走,我有话与你说。”
正往外走的徐氏一哆嗦,连忙转身跪下,垂首道:“老爷请吩咐。”
我摇了摇头,开口道:“起来说话,我不习惯让别人跪着和我讲话。”
徐氏忙不迭的应了,站起身来,牵着两个孩子垂手站在一旁。不过,她不断颤栗的双腿让我知道,我带给她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徐氏,你不必害怕,我只是和你说几句话而已。瑾瑜跟我说,希望你能留下。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才行。毕竟,你本是良籍,就这样收了你做奴仆,有些不合情理。
我是这样想的。你先随我们回怀戎。到了之后,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们再说,如果你不愿意留下,我会在怀戎县给你找一处落脚之处,也会给你寻一个可以支应日常用度的正经营生,至于两个孩子,我可以让她们去学堂念些书,也不要什么费用。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们去怀戎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去,没人会拦着你。不过,如今兵荒马乱的,你还要郑重考虑一下才行。毕竟,你们孤儿寡母的,安全很难得到保障。”
徐氏听了,连忙又拉着两个孩子跪倒在地,叩首道:“大老爷,奴婢愿意留下,求大老爷成全。大老爷和大奶奶的好处,奴婢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我摆手道:“跟你说了不要跪,有话站着说就好。不过,你既然愿意留下,那就留下好了,但是你还是自由之身,不用非得以奴婢自居,而且,良籍的身份我不会给你改,等到日后孩子长大了,也能凭着良籍的身份嫁个好人家。”
徐氏大哭拜倒,涕泪横流:“奴婢多谢大老爷!多谢大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