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环顾四周,发现这次躺在地上的响马有十余人,院里的仆役也有几个躺地上生死不明。不远处被床弩射中的李津已经彻底没了气息,眼睛依旧望着自己孩子躲藏的厢房,身下血水不再流淌。
“杀!!!”李潼红着眼沉声道。
能随李潼杀出门的除却侍卫外,还有十余个李津的家仆,这些人都被主家的死刺激到,冲出门后也不管身旁跑着的是自己人还是匪徒,头也不回地直接奔着床弩方向冲去,只因那里是唯一点着火把的地方,他们需要为主家复仇从而避免事后责罚。
床弩安放的位置就在正门对面几十步,响马似乎没想过里边的人会冲出来,等李潼挥刀砍在上弦的壮汉脖子上时,旁边的人才借助火光看出他的穿戴,顿时吓得大声喊叫:“肉狗跑出来了!”
“妈的,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李潼边骂边挥刀乱砍。
侍卫首领是位合格的军人,在保护李潼的同时,又指挥人将旁边的火把灭掉,回身一刀将床弩弩弦砍为两段,然后在弩翼根部再劈几刀,这具床弩没个三五日功夫是没法子修好。
“主家,咱们退吧,床弩已毁,贼人想攻入院里是痴人说梦!”侍卫首领拉住李潼。
“退不了,只能往外冲,你看正门那边。”李潼喘着粗气回应,短短一会,他已经累得浑身大汗。
仆役毕竟不是正规军人,在跟着李潼冲杀一阵后,见外边的响马人数众多,便纷纷逃回门内,于是反应过来的响马又围住大门猛冲,现在退回去就是送菜。
李潼望望自己身边,只剩十余个侍卫和仆役,用到指指不远处的林子道:“跑进去,放火,撑到天明才能保住性命!”
黑漆漆的夜里敌我不分,响马也没注意李潼这群人,全都忙着围攻大门,想要冲进去分杯羹
李渲听退回来的仆役说床弩被毁的事后异常兴奋,等查点人手才发现李潼没回来,不由得大发雷霆,亲自带人堵住大门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派人告诉王婉。
“胡说,仆役都退回来了,他有侍卫护着,怎会出事?”王婉一脸质疑,心里突然感觉空空的,莫名想哭。
李潼这些日子对她虽谈不上恩爱,却从未有过半点亏待,在骊山这几月,除却不能出门,王婉甚至觉着比在家里还舒坦,没有了母亲的唠叨和兄弟姐妹间的勾心斗角,若非对李潼心存怨念,她很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大胆贼人,截杀皇族乃是灭族之罪,尔等皆欲赴死呼?”李渲持剑大骂,方才又有两个贼人想从院墙爬进来,被侍卫砍下半条胳膊。
院外乱糟糟的,也不知响马们听没听清。负责爬到屋顶守卫的仆役突然大叫:“主家,山中起火,就在前方树林。”
火是李潼带人点的,既为了报讯,又为阻拦响马追击。
南山林子颇大,十几个人藏进去一时半会也算安全,可这样一来,守在院中的李渲等人就危险了,响马们很可能要趁天亮前再次发动攻击,树林边已经有响马在砍树,似乎是打算弄出个撞捶,直接破坏院墙。
“绕到后边,用手弩朝人多的地方射,不能让这帮人进院!”李潼朝侍卫首领吩咐。
“主家,箭矢不多,若是一会贼人攻过来,属下怕护不得您周全。”侍卫首领摸摸腰间的箭匣。
“不得违令,一会贼人乱起来,你就跟我往山上跑!”李潼压低声音。
莫名燃起的火光已经让响马有些混乱,响马头子估计也怕山下有人过来查看,分出部分人灭火的同时,又加派人手猛攻。,自己则站在块石头上大喊:“杀进去,里边女人水灵,钱财又多,打下来够尔等吃喝一辈子的!”
李潼带人悄悄摸到响马们身后,趴在溪边借助溪流声给弩箭上弦,直到这时,李潼才开始仔细观察响马。
能拥有军中制式床弩的匪徒并不是一般人,大唐虽然衰弱,可对关中之地的管辖依旧严格。这种武器放长安周边对谁都是隐患,别说官府,就连神策军知道都必须出面清剿。
可这帮贼人似乎并不熟悉床弩的操纵,可射三百多步的床弩居然敢直接摆到大门外边,军中一般会立目标百步发射,否则不但威力打了折扣,安全也不能保证,方才被自己毁掉就是证明。
响马的战法也是乱糟糟的,跟蚂蚁抬食一般,乌压压围在大门处乱撞。有持短弓的响马居然敢黑灯瞎火的射箭,也不怕插自己人身上。
“一人两箭,射完就往山上跑!”李潼接过侍卫递来的手弩,瞄准人多的地方。
黑夜中如何才能命中目标?再厉害的老兵也只会告诉你------靠运气。
事实证明,李潼的运气并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