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妃的到来如同给河东官场注入股强心剂，连窦瀚都改掉了在公堂里喝酒的毛病，做起事来一板一眼，跟常度有得一拼。

河东各地的官员在李潼上台后光知道遵从政令，从不主动进入并州汇报，现在连代州刺史李思臣都派人过来送呈文。

“做什么事都得占住个理字！郑从谠纵有千般不是，可他却是朝堂名正言顺派来的河东节度使。下边的官员看不起你才对，真要上杆子巴结，那还真不敢用。姨母虽说是介女流，可脑门上还顶着先帝给的金册，这就是名。”老王妃躺在床上一脸霸气地说。

官场千百年来都是这样，摊上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领导，下属心里都有脾气，要是领导没有本事，光知道甩锅，估摸背地里都会被人打黑枪。

李潼暂时没遇上背叛，那是因为他两次大仗杀得李克用落荒而逃，县令刺史再有怨气，也不敢这时候爆发。如今有了老王妃的入驻，河东官员瞬间觉着自己恢复朝廷命官的底气，连呈上的公文都开始用上印信了。

李潼不敢打扰老太太修养，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恢复的慢。

转头回到自己和王婉住的小院，丫头正带着人打扫屋子，脸上蒙着块薄纱，脑袋上还顶着个草帽，刚换的皮裘上全是黑色灰土。

“常度可是让人扫过一遍的，你上哪弄的这一身泥？”李潼有些奇怪。

“厢房里可没收拾干净，堆了老多黑块，瞅着跟坟头似的。”王婉兴奋地跑来告状。

很好，刚弄来的优质无烟煤就这样被当垃圾扔掉，李潼觉着很受伤。

“那东西是煤，烧暖屋子用的，别说你在晋阳没见过。”

王婉调皮地拍拍黑灰，用脏手摸摸李潼的脸蛋，然后才笑着说：“我知道，可并州房子本就不多，她们五六个人挤间屋子，连个沐浴的地方都找不到，这才把主意打到厢房来的。”

洗澡作为并州城市卫生工作主抓重点，常度可是下过死令的，连老王妃都被逼着用热水擦身，更别提这些丫鬟。

家里有个女人才像家，刚发出的打扫热情绝不能消散，必须鼓励和支持，于是李潼打算找人借点钱，去给王婉修个澡堂子。

武户升要存钱接妻儿过来享福，程举的钱全被契苾爽这老丈人没收，理由是下月要给自家闺女办婚事。刘显，郑旦这些家伙属于月光族，俸禄还没到手就在酒楼茶肆欠了一屁股债。至于窦瀚和常度，李潼现在碰都不想碰到他俩，自己可是欠了府库近万贯的人，不被追债就算好的，哪会借钱给自个。唯一能打主意的只有李渲，尤其胖子将当初埋的财货又给挖了出来，现在是并州首富。

兄弟俩一年没见，喝酒吃肉是不可少的，李潼从自己的屠杀成果里挑了两只鸭子六只鸡，又切上十斤五花肉，打算弄个烧烤。

院里有个不大的木亭子，李渲将火盆直接端到这，打发仆役烫上一罐好酒后，开始慢悠悠喝起来。

“钱财这东西倒是还有，你要只管拿去，可为兄往后该咋安置，你倒是拿个章程出来呀，总不能长安夹着尾巴做人，到了祖地还是这个模样吧？”李渲有些抱怨地道。

说实话，按李渲现在的身份，李潼还真不敢随意安置。老王妃对河东官场影响力巨大，如果李渲想玩点手段，很可能就把自己架空，就算自己不在乎，窦瀚和程举这一军一政也不会同意，强行安插很可能导致河东官场直接分裂。

李渲见兄弟沉默不语，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往嘴里灌下一碗酒才说道：“不在军中，不在官场，为兄只想求个自在。”

“兄长可还记得裴明礼旧事？”李潼笑着问。

“裴明礼？可是太宗时那位？”李渲似乎有些印象。

李潼点点头，在放酒的木几上写下“富可敌国”四个大字。

李渲一拍大腿，将烤好的五花肉切下两片，蘸着蒜泥塞到嘴里，边吃边说：“还有四字！”然后用油乎乎的手指写下“府库充盈”。

常度这两天有些心神不宁，伟大的中山王殿下不但不还钱，居然连人影都找不见，这可不是身为河东实际控制者该做的事。

于是老头不顾天寒地冻，戴着个斗笠在并州西城堵到李潼。

“二位殿下为何不在府堂安坐？”常度有些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