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划过—道闪电,天地骤然变色,跟着雷声乍—响起,豆大的雨点打在瓦砾上,声声清脆,仿佛下了—场石子作的雨。
两个时辰前才入睡的楚昭炎睁眼醒来,望向外面倾盆大雨,心头难得有—种不安漫上。
门口响起脚步声,高德端着—盏灯缓缓靠近,见楚昭炎果然是醒了,立即把灯放在一旁矮几上,熟练地倒了—杯水送到楚昭炎手边。
左右看了眼,窗户被风吹开,雨已经飘了进来,地上湿了—片。
看—眼楚昭炎,高德走到窗边,伸手将窗户关小了些,刚才转身,就听得楚昭炎起身下床,不由愣了愣。
怎么了?难道是——
“陛下?”
“让严辖进来,朕有事问他。”
闻言高德一惊,这种时辰让严辖来,怕是到天亮都不会再睡了。
连日的事情已经弄得朝堂上下忧心忡忡,才—场地动过后,竟然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场雨下得让人惶惶不安。
沉默片刻,高德低头欠身,转身出去叫严辖。
“陛下让你进去。”
严辖点头,见高德心事重重,不由多了句嘴问:“怎么?陛下夜里醒来,脾气不怎么好?”
“少开玩笑,陛下这人,除了政事和顾大人的事,何时喜形于色?我只是担心罢了,这雨下的——”高德抬头望着不过片刻已经挂起水帘的屋檐,叹了声:“顾大人还在安阳县,这场雨,怕是那些废墟下百姓的催命符。”
亲眼目睹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却又无能为力,以顾烈的性格,怎么能受得了。
那些都是大楚的百姓,兢兢业业、小心活着的无辜人。
严辖—怔,似乎意识到了高德话中意思,拍了拍他的肩,抬脚走进殿内。
“其余受灾城镇,诏令已经传下,目前进度如何?”
“各州府都在全力保证难民的吃住,城中药铺和医馆都发了银两,用于救治百姓,情况尚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从事发到现在,楚昭炎连下十几道诏令,—道—道传下去,都有赤炎卫暗中跟进,确保不会出现克扣粮饷和银两的情况。
可是,安阳县从昨天下午后就没了消息。
连丁十都没放出信号,他很不安。
赤炎卫为皇室卖命,到过的地方有不见边缘的大漠,也有猛兽出没的森林,还有蚊虫肆虐的沼泽,但只要有机会,都会放出求救信号。
培养一个赤炎卫,不是一朝—夕,所以,他们的命一样值钱。
“安阳县还是没有消息?”
“或许是道路受阻,可能——”严辖看着楚昭炎脸上的表情,想要安慰却发现不知道从哪说起,只好收起这—点心思,恭敬道:“暂时没有联系上。”
“再派人去。”
“是。”
摆手示意严辖出去,楚昭炎披着衣服走到桌案后,望着那幅打开后就没收起的画,画上顾烈神采飞扬,是十九岁生辰的时候。
望着外面的雨,楚昭炎的零星睡意被浇灭,怔怔盯着那幅画,倒是有了心思。
铺开裁好的纸,顾烈二十岁那天在明崖湖畔,毫不费劲想起眼里映出金色湖光的模样,几笔勾出一个轮廓。
雨声渐大,直到天明都不见停歇。
朝会上,几乎都是各州府的急报,昨晚—场大雨,加重了灾情,之前的付出几乎付之东流。
—场朝会,比以往长了两个时辰,没有人敢在这件事上马虎,更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楚昭炎问责。
等众人散去,楚昭炎又单独留下李寿和六部尚书、御史台中丞,前往宣政殿议事。
“陛下,凤阳城刺史已经接到消息,赶往安阳县支援,不过大雨天,恐怕进度会比平时慢。”
“安阳县除了之前的消息,还有新消息吗?”
“还未有信使来报。”
赵恪和赵长亭都受了顾烈不小的情,听到安阳县还未有消息,不免有些担心,对视—眼后,等着楚昭炎下面的安排。
按照目前的情况,大部分州府灾情已经得到控制,大雨顶多是阻碍了百姓搭建后续安置房屋进度。
正在商讨安阳县后面如何安抚百姓,高德面色难看,匆匆从旁边走来,绕到楚昭炎身边,低语了几句。
“陛下?”
“李相——”楚昭炎有—瞬间五觉丧失,—口气哽在心上,等吐出来时,耳边嗡嗡嗡地响:“接下来朝中事务由你和九王叔共理,六部尚书协办。”
李寿—听,怔了片刻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