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路并不好走，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全都是坍塌之后露出的乱石，一脚踩下去，脚底硌得慌。

长龙一般的队伍沿着两座山之间的路往安阳县去，前面探路的士兵不时把前面的情况传回，一路往后传，提前避开危险地带。

“对了，还未问你，上回——”

“大人，心软是好事，但对赤炎卫来说，心软就是致命的弱点。”知道顾烈要问什么，丁十打断他的话，正欲为楚昭炎辩驳几句，便听到一阵声响。

丁十一把拉着顾烈往宽敞地方走去，拿了木板挡在头上：“小心落石！”

几乎是同时，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山上早就摇摇欲坠的岩石失去了最后的桎梏，接连往下掉，好在队伍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迅速找到可以掩护的位置，护住要害。

这情况能保命才是首要任务，他们还要留着命去安阳县救人。

片刻过后，大地恢复平静，仿佛刚才不过是场梦。

顾烈抬起头，和丁十对视一眼后，迅速起身往周围看去，顾烈不敢高声问，只好和丁十分头去询问情况。

碎石数量不少，尽量保证没有损失的情况下，还是有三匹马被砸中，当场咽气，有十多个人受了轻伤，只有一个人被因为护住草药，被砸中了腿。

卢时生拍掉脸上的土，走到顾烈旁边：“留下两个人照顾他，其余人继续前进？”

“只能这么办，凤阳城官府会过来开路。”顾烈看着户部那个受伤的年轻人，眼神暗了暗，低声道：“你们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等凤阳官府的人来接应。”

“大人，我——”

“别多想，你不是累赘，也没拖累大家，这批草药很重要，不然到了地方，面对受伤的百姓，我们也会束手无策。”

安抚了对方，顾烈和丁十、卢时生三人迅速重整队伍，不敢停下，全速前进。

顶着闷热的天，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赶到凤阳县。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一声惊呼，顾烈抬起头，瞳孔不自觉瞪大，望着眼前房屋尽数坍塌的凤阳县，震撼划过心头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压下的难受。

凤阳县离西京并不远，有一匹快马，一日就能到，历朝历代出了不少能人。

“军爷！救救我孩子，他压在下面，还活着，求求你们救救他！”

不待顾烈安排，一名坐在废墟上的妇人猛地爬起来，扑到一个士兵面前，一把抓住对方裤腿：“我只有这一个孩子了，都死了，都死了，我只有他了！”

众人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帮到这些人。

士兵年纪不大，才从军不到两年，鼻尖一酸，扶起脚边的妇人：“你先起来，我们就是来救人的，朝廷已经颁布诏令，所有受灾区域，都有人前往救援。”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孩子，他还活着啊！他还那么小！”

“大婶，大婶！”

顾烈猛地回过神来，见卢时生的表情，抹了一把脸，立即道：“大家先救人，看看废墟下面，先把活着的人救出来！”

坚定有力的声音，唤醒震惊中的众人，四散开来，前去寻找废墟下还活着的人。

工部的人立即跟着户部一块，将物资堆放在安全的地方，迅速利用现有的东西，搭建起可以暂时休憩的地方。

丁十本想跟在顾烈身边，谁知顾烈摇了摇头，便明白他的意思，领着一队人，到另一个方向去搜救。

没有人再说话，脸上表情凝重，伴随着不时传来的哭声，绝望地哭喊，每个人心里都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气。

不断地发现人，大多早已经断了气，只有在发现有人还活着时，似水般的眼神才能看出波动，徒手搬开瓦砾和房梁、断墙，只为了把活着的人救出来。

顾烈弯腰蹲在废墟前，利用旁边趁手的木棍，翘起一块石板，朝旁边的人示意，几人合力搬起东西，工部的人小心判断会不会有二次坍塌，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大哥哥，我好疼……”

“乖，马上就能出来了，再等一下。”

“可是我好累，阿娘早上死了，她的手都僵了。”

“我陪你说话，再等一等，马上就好。”顾烈的手在发抖，牙齿紧咬着，几乎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竟然在这种闷热的天气下浑身发冷。

“小姑娘？还听得见吗？”

“马上、马上就出来了……”

……

层层叠叠的石板下，没有传来回应，顾烈怔在那里，双目瞪大，忽地听到旁边传来啜泣声，恍惚抬头，才发现天早就黑了。

四面传来的啜泣声和哭喊声，顾烈缓缓松了手，转身往另一处走。

“继续，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