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上中天,阖宫宁静,绮宵殿的朱漆门却开了。
宇文焕卿形容萧索的走了出来,在不远处守夜的简颂见此赶紧去芜房找简严。
简严边整理衣服,边颠颠地往宇文焕卿这边跑:“皇上,夜这么深了,你这要去哪啊?”
宇文焕卿感觉方才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有气无力的说:“回函恩殿!”
说罢,便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简严和简颂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而在偏殿守夜的瓷青亦被惊动了,她出来时便看见宇文焕卿甚是伤情的背影被月色拉伸的格外寂寥。
一路上,简严都不敢抬头看宇文焕卿,他此时的气质如夜游出行,或似鬼魅附身,面色极尽苍白,神情则十分迷茫。
天地孤清,宇文焕卿此时觉得自己仍旧是那个孤家寡人,可是他不甘心,即便她现在心中无自己分毫,他依旧不甘心。
在他的信念里普天下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要不得的人。
宇文焕卿抬眼望了望苍茫的星空,紧了紧自己的拳头,目光中含着冷冷的冰凌,似可冰冻万物,摧毁一切。
第二日已近晌午,顾沛蕖才被倚画、绿蔻两人在屏风外的窃窃私语而吵醒,起身间她居然感到头痛欲裂。
她在心中暗叹:这酒劲儿也忒大了,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一转头便见南宫澈昨日买给自己的小泥人,她笑着摸了过来,在手上玩了一会儿。
倚画闪身进来:“娘娘,你可醒了!现在要起身洗漱么?”
“恩,我这就起来。”
顾沛蕖一起身直觉自己有些头重脚轻,但是依然坐了起来:“本宫怎么还穿着这身男装啊?倚画快拿衣服来本宫换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沛蕖才收拾妥当从屏风内出来,而后又由绿蔻侍奉梳妆打扮一番。
她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只是怎么不见以前在宫中伺候的紫宸宫婢女:“紫宸宫来的那些婢女呢?怎么不见她们?”
绿蔻脸上有些不悦:“早上简总管来了,把所有的紫宸宫的婢女和内侍都领了回去,而且皇上还想将瓷青姐姐召到紫宸宫当差。瓷青姐姐跪求了好久,简总管才说回去再问问皇上!”
顾沛蕖听到绿蔻如此说,心中一惊:宇文焕卿怎么好端端地要把瓷青从自己身边调走?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收拾妥当,准备去找瓷青问问发生了什么事。路过八仙桌时看见上面高脚盘内摆着一摞蜜桔,她并没有让宫中人去御膳房领水果,这是从何而来?
她疑惑地盯着绿蔻,绿蔻会意,嘟着嘴说:“昨天傍晚皇上来了,一直在绮宵殿里等娘娘,后来倚画和娘娘回宫后,就回了绮宵殿,而后皇上半夜又走了!”
顾沛蕖听完绿蔻的话,整个人都呆愣在了那,这么说宇文焕卿知道自己又出宫了?
绿蔻此时倒是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娘娘,咱们宫里只有我和倚画知道你出宫了,别人都不知道!昨日,娘娘分配好个人管理的宫殿,他们都在忙着。只是,娘娘你瞒着奴婢芷兰宫有密道是不是信不过奴婢啊?”
顾沛蕖此时心异常混乱,自己昨夜喝了太多酒,仿若与宇文焕卿说了很多的话,但是有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她脸上无一丝笑意,严肃的说:“没有,那时候你们都在病中,再者说知道这些与你们也无益处。你把嘴管严了便好,其余地不要多问!”
正说话间,瓷青端着一汤盅走了进来,俯身便是一礼:“奴婢拜见娘娘。”
顾沛蕖见自己正要找的瓷青自己来了,心中很是欣喜:“倚画,绿蔻你们先下去,待会儿再来侍候!”
临走,顾沛蕖给倚画递了个眼色,倚画自然会意,她打算过会儿再来回禀昨日在醉云阁自己办的事。
顾沛蕖拉着瓷青坐在八仙桌那:“瓷青,你过来坐!”
瓷青将手中的汤盅拿了出来,将里面的汤水舀到碗里:“娘娘,这是醒酒汤,奴婢起早煲的,您喝点吧!”
顾沛蕖接过碗,不知怎的竟然隐隐有些羞愧。
这个宇文焕卿安插在自己身边半年多的婢女对自己照顾的居然是无微不至。
她轻启唇齿将汤水喝了进去,一股醇厚的甘甜旋即入口,一碗醒酒汤也让瓷青煲得如此好。
瓷青忽而眼蒙上一丝热泪,跪了下来:“娘娘,奴婢猜想怕是您已经知道我是皇上派到您身边了的吧?因为我暴露了,所以皇上让我回紫宸宫当差。奴婢不敢抗旨,但是拖延这些时间只为将心底话和娘娘说说。”
瓷青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到了顾沛蕖的耳边,她直觉脑子嗡嗡作响。
宇文焕卿怎么知道自己已经识破了瓷青的身份?自己昨夜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顾沛蕖有些错愕地盯着眼前满眼是泪的瓷青,她语重心长的解释:“瓷青,本宫虽然知道你是皇帝派到我身边的人,但是我知道你从未害过我,而且帮衬了我许多!所以我并没有和皇上说要撵你走,至于我昨夜酒后说了什么,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瓷青见顾沛蕖脸上难掩歉意,自然心中也不好受:“娘娘,你知道奴婢的衷心,那你可曾知道皇上的真心?”
顾沛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腰间的那枚紫玉玲珑佩,又在扪心自问:我知道么,我不知道么?
瓷青情真意切地说:“娘娘,奴婢是皇上派来的不假,可是从奴婢踏进芷兰宫的那天起,只领到了皇上一道圣旨:就是要娘娘安然无事的活在芷兰宫中,他不容许您有半点事!”
而后她便将自己如何换掉绝育药,如何通知宇文焕卿来阻止自己赴死等一系列她参与进去的事儿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顾沛蕖听完才知道宇文焕卿用瓷青当自己的眼睛,时时的盯着自己,只为护自己周全。
她挽起瓷青,一脸诚挚:“瓷青,你起来吧!本宫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衷心,若是皇上再让简严宣你去紫宸宫当差,本宫会亲自去和皇上说留下你的!”
瓷青见顾沛蕖如此说,禁不住破涕为笑。
她实在不忍心离开顾沛蕖这样的主子,于公于私她都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在她的身边侍候。
顾沛蕖见瓷青放宽了心,便继续喝着汤,却不经意间的问:“昨儿,皇上是什么时候走的?”
瓷青忽而想到昨日宇文焕卿那孤清的身影,心中一颤,低声说:“娘娘回来以后,皇上过了好久才走的,不过那时候宫里人都睡下了。奴婢昨日在偏殿瑶潇馆守夜所以听到了动静,知道是皇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