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元三年五月,科举舞弊案浮出水面,从主考官至下,共涉事者三十余人,皆锒铛入狱,作弊之人司马仪判斩刑,三日午后于宣武门执刑。
“哎,国公爷,国公爷您慢点啊。”
站在觉浅殿外略有些昏沉的郭聪被这一声给喊了个清醒,看见徒弟郭二急匆匆地跑上阶来,低声喝道:“嚷嚷什么,皇上在里面正烦着呢,仔细你的脑袋。”
郭二忙压低了声音,一脸苦相地刚要开口,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在另外一个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上台阶来,郭聪吃了一惊,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阶去,与小太监一起扶过老人,恭敬道:“这天长路远的,国公爷您怎么来了,底下人也不知道给您备个轿子。”
司马忠摆摆手,道:“罪臣之父不敢逾矩,特来向圣上请罪。”
说话间已到了觉浅殿前,郭聪给小太监使个眼色,自己忙拦住司马忠说要先进去给皇上通信。
郭聪进到殿内,看到皇上还头也不抬地埋首在能淹死人的奏疏中,悄悄上前道:“陛下,国公爷在外求见,您看……”
高必光皱眉,扔了朱笔道:“他怎么来了?”
郭聪道:“国公爷是一路走来的,估摸着是为了司马尚书的事。”
高必光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传吧。”
司马忠进去以后,郭聪照例守在殿外,郭二是个好打听的,凑上前问:“师父,您说国公爷都多少年没上朝了,这会子来是图啥啊。”
郭聪抱着拂尘道:“图什么?图活命呗,”
郭二又问:“那您说皇上能应承吗?”
郭聪看眼郭二,没再说话。
……
“我听说司马忠今天进宫了,看来是想捞一波自己亲家和儿子。”马重华满上一盅君山银针,边品边道。
楚云朗道:“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父子血浓于水自然要救,意料中事。”
马重华点点头,道:“不过科举舞弊这个罪名,怕不是司马忠求情就能轻纵放过的,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
新添上的水滋滋冒着热气,楚云朗给自己添上,继续道:“你以为皇上对此事一无所知吗,他不过假我之手而已。”
“怎么说?”
“当时芙蕖园杀人一事,查出洪术就是陈端妹夫的儿子,由果及因,若非有心人指使,一个秀才,不敢也没道理做这种杀人构陷的事,且事发后不过一日,弹劾我的奏疏便多如牛毛,你想是为何。”
马重华略微思忖一下,道:“你是说司马家故意让洪术趁你在的时候下手,从而弹劾,让皇上对你心生不满?”
楚云朗道:“不错。”
马重华马上反应过来,道:“现在来看,他们的真实目的应该是取代你主考官的位置。”
楚云朗颔首,道:“科举在我大夏向来是重中之重,当初先祖皇帝为拉拢士族而效仿九品中正制,造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门阀割据,百年来养虎为患却又骑虎难下,直到建丰十五年,先帝力排众议,下决心要改革科举,这才让寒门有了晋升之路。现今皇上登基不过三年,势力未稳,士族们一方面想死灰复燃,另一方面,司马瑜想送自己的儿子进入六部谋前程,不过他没料到的是,尽管他抓住了把柄,皇上却没有因此就撤我主考官一职。”
马重华道:“咱们这位皇上年纪虽轻,心思却难以捉摸,他不换你想必也不是出于信任,怕是有所察觉。”
“所以只有我主动请辞,他们才有机会一展拳脚,皇上不过顺水推舟而已。”热茶烫了又凉,楚云朗随手将它倒在旁侧的泥土中,权当浇花。
“喂,这可是我专门从湘地带回来的好茶。你不喝别浪费啊。”马重华看他倒的顺手,有些肉疼道,“不过话说回来,司马瑜谨慎一世,却偏偏生了司马仪这个嘴上不把门的败家儿子,也是倒霉。”
“嘴上不把门也要有人告诉你才管用。”楚云朗道,“此事能行,还要多谢你那位红颜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