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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故伎重施

额勒登保此番进军,与往日官军进剿大不相同。四面合围不急不躁,临近黄柏山数十里开始,每到一处,便构筑堡垒约束百姓,隔断黄柏山与外间联系,一步一顿步步为营,往前推进,称之为“坚壁清野“。

资丘,是黄柏山联系外界的重镇,原为覃世辉一部驻守,黄柏山誓师后左右二营调整防区,由林之华左营一部接防。但这里与大营隔河度水,缺乏后续支援,正月二十一覃佳耀索性传令,守军夜渡夷水,主动放弃资丘。

二月底前,黄柏山之北,官军已占领重镇资丘,与白莲军隔水对峙,东南西三面从陆路逼近,在峨峰寨、剪刀山、燕子岩、帽子山外数里,抢占隘口,修建营寨。

这一天早上,几拨消息坛弟子先后来报,防区外沿几处前哨观察,官军营寨山顶,似在构筑炮台。

覃佳耀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吩咐覃声柱:“速请林之华覃世辉两位副元帅来老营!”

覃佳耀原本打算,利用广袤百里的大山与官军周旋,择机击溃一两路进犯之敌,官军围剿自破,哪知官军步步为营,丝毫寻不到战机。连日里各路消息不断传来,覃佳耀万分焦急,想撤离黄柏山,放弃这苦心经营的根基心有不甘,坚守拒敌,又无十分把握,是战是撤始终难下决心。现在闻报官军在各哨卡外围数里构筑炮台,不禁心下大惊,红衣大炮的厉害,当初是吃了大亏的,凤鹤山之惨痛教训犹在眼前。赶紧命覃声柱将林之华、覃世辉请来,一起商议对策。

林之华、覃世辉分住在左右二营,差不多一个时辰,先后赶来老营,三人在莲花堂坐定。覃佳耀开门见山:“两位师弟,这次官军进剿步步为营,沿途建筑堡垒,阻断我军与百姓之间联系,想将我天运大军困死在黄柏山。黄柏山粮草充裕,这个不足为虑,黄柏山方圆百里,大有回旋余地,必能寻得歼敌之机。

但今日得报,外围官军逼近,并不进攻,而是就地构筑炮台,这才是为兄最担心之事。若官军一如凤鹤山般,只是以红衣大炮日夜攻击,并不与我短兵相接,我纵有百万大军,也无用武之处。故此,请两位师弟一起来商议对策,今日就我师兄弟三人,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覃世辉看看覃佳耀,又看看林之华,说道:“世辉是师弟,按理不该我说,但情势危急,我也顾不得许多,过分之处,两位师兄见谅。前次元宵节时我也是主张坚守,没想到官军采取这样的战法。那天二师兄所说那个化整为零之法,现在看来甚为有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请两位师兄定夺。”

林之华一听,却摇头说道:“师兄,师弟,当初我确实主张暂避官军锋芒,但那是在官军进犯之初主动撤离,可让官军兴师动众,无功而返。但今日情形又有不同,官军已将黄柏山团团围困,此时我军再想全身而退已难,倒是白白送给额勒登堡一个振奋士气和邀功请赏的机会!”

“唉!也是为兄不忍心放下

这黄柏山基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以至于今日有所被动。”覃佳耀叹口气说道:“两位师弟莫怪才好!”

“师兄千万不要这么说,当初小弟也就是想到哪说到哪,但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小弟也舍不得离开黄柏山。”林之华赶紧说道:“既然官军来势汹汹,合围已成,我们倒不宜轻易突围,再怎么也得打他个鼻青脸肿,或是断他一支胳膊半条腿后再走,我夷水堂今后才好在教中直起腰杆说话。”

覃佳耀一听,忙问道:“林师弟此言,想必早已有所计划?”

“实不相瞒,小弟近日颇多思考,已有所得,说出来供师兄师弟一起商议!”林之华呵呵一笑,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妙!林师弟果然足智多谋!好,就这么办,大败官军一场后撤离黄柏山!”覃佳耀大笑,抚掌称妙,又对覃世辉说道:“这防御之法各营都可参照,但歼敌之法则要因地制宜,你我只能借鉴,还需另想他法!”

林之华覃世辉一齐称是。

你道林之华说出的是什么良策?先说防御之法。当初官军将青林头、犀牛洞、猫子岭一占,凤鹤山便几乎成了孤山,南北东三面都暴露在官军炮火之下,没有丝毫躲闪余地,所以吃了大亏。但黄柏山与凤鹤山有所不同,纵深广阔,即便现在官军已经围困四周,天运军各处前哨关隘,也不过都是外侧迎敌,关隘背后没有威胁。林之华早上眼见敌营阵地构筑炮台,便已经传下命令,前哨关隘全部人马撤离,在后山腰巨石下、洞穴中藏身,只在远处绝壁顶上暗设观察哨,监视官军动向。

火炮一响,炮弹所落之处巨石滚落碎石飞溅,所以火炮轰击时官军不会攻山,大军攻山时必然炮停,否则攻山兵勇也会在炮火中伤亡无数。此时,白莲军正躲在山后,火炮最多炸毁几处营寨卡口。

一旦官军大队人马开始攻山,暗哨摇旗为号,守关教勇从后山半腰抢上关隘,自然比官军要快得多,大可凭借地势险要拒敌于山前。只要官军一退到山下,守关教勇也马上抢在炮击前撤回后山,官军不攻山绝不露头。

这样一来,自可减少红衣大炮所伤。对此覃佳耀大加赞赏,命覃世辉右营也依照布置。

但那歼敌之法,却因每个关隘地势不同,不是照搬得来的,故而覃佳耀和覃世辉需要另想办法。

覃佳耀见两位师弟再无意见,便直接下令:“既然如此就决定了,今日之后不再商议,你我各自寻找战机歼敌,务必重创一路官军,打开缺口后举火为号,全军即刻分散突围,两位师弟也不必等待老营传令。突围时老营与左右两营分成三路,老营为中路,沿着夷水而上西进,左营为北路,经巴东巫山一线迂回,右营为南路,自长乐、鹤峰一线迂回,三路人马在瓦岗新营会师。突围中各营化整为零,分派得力先锋提巡率领,数百人上千人一股,各自为战,一乃缩小目标便于灵活机动,二乃多处袭扰使官军疲于应付!”

商议已罢,覃佳耀一招手,覃声柱右手提着一坛酒,左手将三只海碗摆在案头,满满斟上三碗酒。覃佳耀端起海碗,面容肃穆,冲林之华、覃世辉说道:“今日一别,瓦岗再见!两位师弟,各自珍重!”

三人一齐端起酒碗,咕嘟咕嘟喝得底朝天,“啪,啪,啪”三声,将酒碗摔的粉碎,林之华、覃世辉抱拳说声:“师兄保重!”大踏步走了。

看着两位师弟离去的背影,覃佳耀禁不住暗自一声叹息,也不知瓦岗再聚时师兄弟三人还是否齐整。

话说林之华左营,有一处险要关隘,从外界进去,需爬近千步石阶梯才能到达关口,关口建在距岩顶还十余丈的位置,背后几面都是刀削斧砍般的明崖,就着悬崖绝壁间的岩墩子,因循地势,人工开凿贯通,劈出一条两三里长的栈道。整个形状就像是从胸前爬上肩膀,再从肩膀绕到后背,故而这个地方叫做偏头岩。

栈道一侧靠山,十余丈的绝壁顶上,是密不透风的树林,另一侧临水,百丈悬崖下便是奔腾翻滚的河水。栈道尽头,有一块方圆数里的坪坝,四面环山,中间住着十几户乡民,由于地势平坦,又是连接黄柏山腹地与外界的要道,便有乡民在坪坝里开了几家榨坊,桐籽、木籽、漆籽、油菜籽,都可拿来榨油,一年到头不得空闲,因此那坪坝叫做脂坊冲?。

这一路正巧是总兵黄瑞,领着近两千官军,在偏头岩外五里一处山头驻扎,与白莲军遥相对峙。

合围前忠勇侯额勒登保已有命令,又有凤鹤山之战现成的法子,黄瑞抵近偏头岩后并不急于攻关,只把两尊红衣大炮架在对面山上,往关口乱轰日夜不停。可关口背后的栈道,却在炮火的死角,炮击时关口上白莲守军早已撤到栈道后面躲避,只在岩顶密林中设有暗哨观察,火炮造成的伤亡极小。

黄瑞不时在营中观看,只见对面偏头岩上乱石横飞昏天黑地,营寨关卡炸得面目全非,关口上下看不到半个人影,不由得开怀大笑:“不出半月,此地又是一个凤鹤山!”

一连炮击了七天,黄瑞心中却暗暗焦躁起来,自己坐镇宜昌府,又是围剿官军开路先锋,大军开到偏头岩下,却多日未能前进得半步,虽然是遵从了侯爷的命令,但若其他几路官军抢先突破敌军防线,直捣匪巢拔得了头筹,自己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黄总兵终于按捺不住,下令兵勇开始攻关。

大炮轰鸣中,一名把总带着三四百兵勇出营,不多时抵近偏头岩山脚,黄瑞把手一扬“停!”大炮一齐无声。

官军试探着悄悄往上爬,直到过了一半石阶,关上仍然毫无动静。兵勇们渐渐直起腰来,加速往上冲。

突然一阵呐喊,关口侧面栈道上涌出大队白莲军,火枪弓箭滚石一齐袭来,攻山兵勇猝不及防,当场死伤数十,余众连滚带爬撤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