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一百六十九章 徐郎中断生死

“二哥,当务之急,是请上徐先生,尽快赶回漆树湾救大伯才是啊!”冯应德连声催促,冯应虎回过神来,一声不响就往外走,冯应德见他只穿着内衣裤,顺手在床边抓起长袍马褂,边走边替冯应虎套上,一行人直奔回春堂药铺。

冯家面子够大,又是二少爷亲自上门,徐先生在床上被叫起来,只略问了问冯老爷病情,便把医箱交给冯应德提着,匆忙换好衣服出门上了滑竿,天亮前便赶到漆树湾。冯家老三在门口接住,没有寒暄客套,径直引到后院老爷床前把脉。良久,徐先生起身说道:“两位少爷,老爷病情诊断已毕,请二位随在下出去商讨。”

冯家兄弟将徐先生让到老爷书房,管家冯福亲自奉上茶,冯应虎急急问道:“我爹病情到底如何?徐先生怎么不开方施药?”徐先生又沉吟一阵,才说道:“唉!两位少爷,还是提早为老爷准备后事吧!”

徐先生之名远近皆知,居然从他口中说出这等话来,冯家老三惊得一蹦三尺高,口中呼道:“啊!你说什么?”老二冯应虎也脸色大变,沉声问道:“徐先生,您不会诊断有错吧?就说需要什么药,只要这世上有的,我冯家上山下海也一定要找回来!”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徐先生摇摇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冯老爷三阳热极,阴液枯渴,脉象如釜中沸水浮泛无根,是为釜沸脉,乃不治之相,实非人力可为。恕在下直言,病人最多撑不过三天,几位少爷小姐最好不离左右,老爷一口气不来,也好身边有人为他送终!”说罢,既不开方也不施药,便向冯家兄弟告辞。

冯应虎苦留不住,忙喊冯福拿钱给付诊金,徐先生坚辞不受,只好命护院依旧用滑竿将徐先生送回街市。

送走徐先生,老三应彪转身准备去老爷房中,老二应虎拦住,又对冯福冯应德示意:“都别走,一起到书房去商议一下!”

“我们在这里商量什么?二哥,难不成你就真听徐先生说那狗屁话,让爹在床上等死?若这会儿是大哥在家,只怕急都急死了,哪还有心思在这里坐!”几人进到书房,还没坐下,冯应彪便嚷开了。

“那你把大哥请回来啊!”冯应虎一听老三这话火气就上来了,低声吼道:“你一向随侍在父兄左右,大哥带人出战这么大的事,你不知不觉不闻不问,就是爹一个人操心,现在爹急成这样,居然又来埋怨我,你是当惯了幺少爷吧?”

“两位少爷且听我说!”冯福赶紧在一旁劝道:“现今大少爷不在,老爷又病成这样,今后还得靠着两位少爷撑起冯家,要兄弟同心有商有量才行啊,若是都使起性子导致兄弟阋墙,冯家可就真的散了!”

冯福虽然只是管家身份,但在冯家忠心耿耿数十年,连冯老爷都敬他三分。听冯福这么一说,冯应虎垂头不语。

“福伯,您误会了,我是说爹的病情,不能全听徐先生的!”冯应彪赶紧坐下,对冯应虎说道:“二哥,是应彪口不择言,给你陪不是!往后之事还要你拿主意!”

“好了好了!二哥也知道,最近你不在家,怪不得你。你以为二哥不急么?只是家中突遭大难,更是要仔细商量,妥善安排才行。其实你说的有道理,虽然别人说徐先生诊脉如判官,可断生死,但我宁肯相信医病投缘这句话,也许与爹有缘的先生另有其人,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争取!”冯应虎沉思片刻,再说道:“这样吧,福伯,劳烦您多派人手,把十里八乡稍有名气的先生,一一请来,声明若是哪位先生与我冯家有缘分,只要救回爹的性命,冯家愿以一半家产酬谢!”

“二哥做主就是,只要治得爹的病好,舍弃全不家产都值得!”

“好!两位少爷这番孝心,老爷知道了必定十分欣慰!”冯福答道:“我马上安排去办!

“爹为何突然起病,大哥为何不在家中,绝对不得外传!叮嘱家中上下特别是护院队守口如瓶,若有人胆敢泄露出去,我冯家遇祸之前定叫他满门先死!”冯应虎脸色铁青,说罢又吩咐冯应德:“你马上带人乔装打扮,去獐子岭寻找大哥,即便真如你所见,大哥已经丧命教匪刀下,也要想方设法把遗体带回来!此外,爹的病情我们几人心里有数就行,暂时不要让妈和秋云知道!”

一连两天,漆树湾来了十几个郎中,都只诊过脉便退了,冯府半分家产虽然诱人,但若在自己手中把老爷治没了,冯家可是惹不起的。

冯秋云自老爷发病,就一直守在床边,不曾须臾离开,一心只在父亲身上,对外面冯府上下忙碌一概不知。到得第三天早上,冬梅端来热水拧起帕子,冯秋云接过,小心翼翼替父亲擦拭面颊,突觉冯老爷呼吸急促,嘴唇颤动。

“快来人呐,爹醒过来了!”冯秋云心下大喜,谢天谢地,父亲终于苏醒过来,一边对着门外高喊,一边伏在冯老爷耳边低声呼唤:“爹,您睁开眼啊,我是秋云,您想说什么?”

冯家老二老三与冯福都闻声抢了进来,只见冯老爷微微睁开双眼,盯着屋里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秋云身上,一手紧紧握住秋云不放,挣扎着嘴唇连动,却无声音出来,不过片刻,突然身子一阵抽搐,喉咙里咕哝几声,吐出口长气,眼角淌出两滴豆大的泪珠,脑壳向旁一歪,再无声息。

冯秋云摇晃着老爷身体连声呼唤,冯福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摸了下手腕,痛声说道:“老爷已经归西……!”

“爹……!”冯秋云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响彻冯府上下。顿时,屋里屋外哭嚎声、奔走声、说话声、搬动物品碰撞声乱成一团。冯福几大步跑近对面杂屋,取出一挂鞭炮交给冯应德:“快放送行鞭!”院里啪啪啪鞭炮声中,冯福又拿上一沓草纸

,提个瓦盆到老爷床头,为老爷烧了“落气纸。”

冯家大院白纱灯透亮,稻场四周招魂幡高悬,大门两侧一副长联:“一别千古德范长在名流后世功高德重,千古流芳典型尚存雅训永存邻里楷模”;上堂屋正中,满幅白布帐幔,上贴一个簸箕大的“奠”子,两侧又是一副挽联:“金风阵阵吹不醒先人大梦,泪水滔滔洗不回至爱亲朋”;帐幔前摆着一张八仙桌,中间供着牌位,上书“佛力超荐”“显考冯府老大人(讳)敬尧之莲位”,一侧具列阳上子女姓名;牌位前一个圆形铜香炉,两侧一对儿臂粗的白蜡烛,香烟缭绕,烛光摇曳;帐幔后面,便是冯老爷灵柩,黑漆寿木搁放在两条高板凳上,板凳脚下拴着一只肥大公鸡;上下堂屋四壁,挂满祭幛与佛道两家符贴咒语,秋风吹过,哗哗作响。

原来前日徐先生诊断之后回了准信“病人拖不过三天”,冯家老二依然盼着有奇迹发生,安排冯福病急乱投医,十里八乡的郎中尽数请来为老爷诊脉。但心中却明白,这些不过是尽孝心尽人事罢了,便在暗中安排人手准备老爷后事。

寿衣寿木是几年前老爷就自己准备好的,其他物品只要拿钱,一趟街市就可全部置办回来。老爷落气之后,只有半天时间,灵堂布置、亡人装殓都已就绪。

自古以来山里老人过世,都是百事当作红事办,头两夜是亲朋好友轮流值夜守灵,第三晚是大夜。佛道两套法事、唱丧鼓跳丧舞的几套班子,晌午之后就陆续进了门,冯家自请了锣鼓唢呐班子,猪耳河女儿女婿和另外一家亲戚,又带了一套来奔丧,三套锣鼓唢呐齐聚漆树湾。

冯家突遭变故外人不知缘由,唱丧鼓的依旧是嬉笑怒骂,从盘古开天、三皇五帝、世间百态、四季耕作唱到孝子贤孙。跳撒叶儿荷与唱丧鼓的又有不同,鼓乐节奏明显欢快,堂中舞者来往穿梭,时而两人对舞,时而众人群舞,随着鼓点一人领唱,或一唱一和,或一唱众和,句句不离“撒叶儿荷”。舞者偶尔来个“燕儿衔泥”,反身下腰用嘴将地上酒杯刁起,或是来个“鹞子翻身”,从寿木上面空翻过去,便会博得满堂喝彩。

唱丧鼓跳撒叶儿荷间隙,佛道两班,轮流做法事。冯家兄妹与冯家族房、姑表舅姨亲戚,男的一阵阵抹泪,女的一齐伏在寿木上,哭得天昏地暗。

冯家老大的尸首却是没找回来。前天夜里冯应德亲自带着三四名护院,提着火枪扮做猎户,去獐子岭寻找大少爷尸首,可岭下路口全有白莲军把守,又不敢随便找人打听,只好借着月色从林木稀松处钻进山去。

才走得百十步,就见眼前有个两三丈方圆的新土堆,一条砍伐踩踏出来的小径通向官道方位,冯应德几人赶紧过去查看。

忽听身后一声暴喝:“什么人?蹲下不许动!”数十白莲教勇挥舞刀剑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