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魁”“武二哥”“武先锋”堂上众人一齐惊呼,只见武魁嘴巴张合几次,身子慢慢倒地,没了声息。
覃佳耀见武魁突然拔刀,喝声未止武魁已当堂自刎,不禁突然一阵落寞,怒气全无,过得半晌长叹一声:“唉!或许这是最为合适的结果!”
然后说道:“传令下去,将武魁尸体收殓,在营寨门口停放三日,警醒军中将士,告慰受害百姓,军中兄弟们也可凭吊祭奠,三日后好好安葬。张大贵,昨日之事武魁已一力承当,本帅不再追究,望你等今后奋勇杀敌,弥补昨日之过。”张大贵王小四等人谢过大元帅,赶紧将武魁尸首抬出,按覃佳耀吩咐处理武魁后事。
当初石斗坪黄七哥夫妇死后,武魁虽有些不忍,也只命人竹席裹尸,单独掩埋在山脚,黄七哥夫妇自己备下的两副寿木,安葬董天神用去一副,另外一副在黄家宅院没动。武魁虽是戴罪自杀,却也是瓦岗新营副都督,更是官店口先锋营创建之人。覃声鸾命张大贵、殷正轩,带人在石斗坪搬来寿木,将武魁仔细装殓,在营盘岭前那棵大梓树旁停放。
大梓树树干上贴着一张大黄表纸,是天运军大元帅告示:“兹有天运军先锋官武魁者,误烧官店口街市,虽事出有因,其本人又战功卓著,然军法不容情,唯有自裁以谢受害百姓。现将武魁尸首在此停放三日,以正军纪,告慰乡民,彰显我天运大军造福苍生之决心!此布!天运军大元帅覃佳耀”。大梓树旁站立两名教勇,遇有不识字的乡民围观,便大声诵读。
当日稍晚,又在武魁棺木上搭设灵棚,摆上香火,让营中兄弟祭奠,覃佳耀也亲自前来上香烧纸,陪坐良久。
午夜已过,山上渐渐安静下来。望着不远处街市废墟,昔日夜晚的街市星火点点,恬静安宁,直如世外桃源,如今只能隐约见到瓦砾上,残留的几根半截焦木,伫立在夜幕中,死一般寂静,毫无生气。覃声鸾不胜感慨,唏嘘不已,又叹了口气,坐回到武魁灵前,轻声说道:“武二哥,一路走好!休要埋怨大元帅,大元帅实不忍心杀你,倒是你自杀谢罪,算是给了教规军纪和受害百姓一个交待!今儿兄弟就陪你一夜,不枉几年并肩作战,生死兄弟一场!”
正在嗟叹,昏暗中听见大梓树背后有人低声议论。一个说:“武先锋一身功夫,却没机会死在战场上,可惜啊!”另一个也低声说道:“这就叫人生无常,俗话说人无三十年大运、鬼无四十年毫光,你看看那冯家,往日里多么风光,如今却走起了罗圈运,冯老爷前天才上山,昨日里又遇上这场大火,把街市上偌大宅院和商铺烧了个精光,真的是祸不单行啊!”
覃声鸾大吃一惊,听声音貌似王小四,循声过去喝问道:“王小四,你们两个说什么,哪个冯老爷上哒山?”
“回都督的话,就是街市上冯家大院的冯老爷啊。”王小四一见覃
声鸾喝问,赶紧从大梓树后转出来答道:“属下近日一直随都督在獐子岭,原本并不知情,是赵小六等为武先锋送来寿木时告诉属下的。前几天漆树湾派人到街市添办鞭炮香烛之类,说是冯老爷突然中风不省人事,不到三天功夫就死了,按他们所说,应是停放三夜做法事道场,前天上山下葬。”
覃声鸾一时呆住,冯老爷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街市上冯家宅院和商铺又被焚毁,不知那秋云现在可好?原来覃声鸾前些日子一直在獐子岭,未能得到漆树湾消息,昨日夜间回到营盘岭,又一直在为武魁之事忙碌,自然没有人刻意向他禀报。
覃声鸾心中着急,天刚蒙蒙亮,就带上向腊生,悄悄出了营寨,直奔漆树湾,天亮不久,已到得冯府门前。门前有三四名家丁值守,一名老家人在院内清扫。覃声鸾看看似是都不相识,又不知府内状况,只好上前打个招呼:“请问,冯管家在么?”那老家人看了看覃声鸾,冲里面喊了一声:“冯管家,门口有人找。”
“来了来了……”随着声音,冯福从里面出来,一见是覃声鸾与向腊生,吃了一惊,赶紧将二人拉到稻场边大板栗树后,低声问道:“覃公子,你怎么来了?”
将近一年未见,冯福明显苍老了许多。覃声鸾施过一礼,说道:“福大伯,在下此前一直在外,前天夜里回到营盘岭的,昨日里才听说了冯大伯的事,今日就清早赶过来,快告诉我,冯大伯身体一向康健,怎么突然就过世了呢?”
“唉!”冯福长叹一口气,说道:“那日里老爷突然中风,再也没有醒转,前天送上山的,就葬在后山向阳坡上,今儿已是头七。”
“亏得冯老爷一向对我关照,终了竟没来送他老人家一程!”覃声鸾眼眶一红,也叹了口气,问道:“那现在府中,应是大少爷主事?“
冯福一愣,想了想才答道:“大少爷在老爷出事前就不在家,至今未回,府中现在是二少爷主事。”
“哦,那就烦请冯老伯通禀一下,我去见见二少爷。”覃声鸾又向冯福作了个揖。
“这……覃公子还是回去吧!”冯福踌躇再三,说道:“实不相瞒,老爷骤然离世,冯家已在万分悲痛之中,前天街市宅院与商铺全部烧毁,又传是白莲军武魁所为,冯家对贵军误会已深。二少爷性子暴躁,不懂变通,此时若在冯家贸然相见,只怕会于覃公子不利,一旦覃公子有事,冯家也就惹下了天大的祸端。此中利害,还请公子三思!”
覃声鸾心中断定,獐子岭下出现的黑衣人,多半与冯家有关,那一场厮杀,冯家定有死伤,冯老爷若是在世,或许会与自己一般考虑,不至与对方公开翻脸。但以冯家老二秉性,不一定能克制,一旦冲突起来,冯府护院家丁再多,凭自己身手想要全身而退,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不可避免会伤人,无疑又会加深仇恨,更会导
致官店口乡绅与白莲军公开为敌。
“是这样啊!多谢冯老伯如实相告!”覃声鸾说道:“冯家遭此剧变,幺小姐定是伤心欲绝,可否请冯老伯替在下传几句话?”
冯福又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老爷在世时,对覃公子一向是另眼相看,如今老爷过世,覃公子何不去坟前凭吊一番?我将覃公子来漆树湾的消息,悄悄告知幺小姐,若小姐愿意与你相见,自会去老爷坟前,有何言语,公子当面说给小姐就是。”
覃声鸾点头称是,谢过冯福,带着向腊生往冯福所指方向,去冯老爷坟前。
转过山坡,远远看见一座新坟,花团锦簇,十分显眼,定是冯老爷坟茔。
覃声鸾紧走几步,到得跟前,眼见墓碑上刻着“冯府老大人冯讳敬尧之墓”一行大字,左右分别是生卒年月与孝子贤孙姓名。覃声鸾默默肃立于坟前,回想起冯老爷音容笑貌,种种往事,感慨万千,足有一炷香时分,才双手抱拳说道:“冯大伯,不想去年一别,今日已是阴阳相隔,您驾鹤之日,小侄也没能来送您一程。今日给您磕头,愿您早登极乐,世世康宁!”说罢,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小子!你还有脸到这里,偿命吧!”便觉有一股强劲的掌风背后袭来。
覃声鸾心中一惊,并不慌乱,扭身沉肩避过那股掌风,猛地从地上弹起斜飞出七八尺,借势回身单掌竖立胸前。听见那声怒喝,覃声鸾已知道对方身份,此时一看果不其然,对面正是去年在冯家赌酒斗法的汪真人。却见汪真人怒容满面,左手倒提拂尘,右手斜指当空,并未乘势来袭,想来此前那一掌并无偷袭之意,不过是提醒自己起身迎战而已。
“原来是汪真人……”覃声鸾双手抱拳行礼致意。
“少来这套虚情假意!白莲魔教害得冯师兄家破人亡,此仇不共戴天!汪某人发誓,从今往后对魔教之人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今日就从你开始,看招!”汪真人一甩拂尘运起右掌,便向覃声鸾扑去。
覃声鸾急忙喊道:“且慢动手……”汪真人却不多说话,一口气攻出三招,覃声鸾连避三掌,顿时火气,心中暗骂一声“贼老道,敬你是秋云师父不愿与你动手,你倒以为真是怕你不成”,不再避让,脚下不丁不八站立,右掌拍出迎向汪真人。
“砰!”两掌相接,二人并未运尽全力,一触即退。
汪真人一怔,喝问道:“武当凌萧真人与你是何关系?”
“与你何干?”覃声鸾在外从来不说武功出处,只因凌萧真人早已退出江湖,若是自己与朝廷为敌的身份与师父搭上干系,岂不是给师父惹出无尽的麻烦?
“哈哈……既如此,汪某人今日诛杀逆贼也算不得以大欺小!”汪真人狂笑几声,再运起十成功力,一掌排山倒海向覃声鸾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