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墙角边上的是一个老太监，中等个子，国字脸，眉目之间尽是恭恭敬敬之色。

萧湛的第一感觉，此人面生，从未见过。

“你是哪宫的公公？”他双手负背，眯眼问道。

“我不是公公，而是宇闻皇后的侍卫钟一鸣。殿下，是不是想知道苦婆婆为什么会被关在皇宫里？您可以跟我过来……”说着，他转身走向一座假山，入了假山洞口。

钟一鸣这个名字，萧湛的确听说过，那个人号称是宇闻皇后座下第一高手，一生只认宇闻皇后为主——刚刚他说自己是宇闻皇后的侍卫，而不是“先皇后”，这说明什么？他母亲果真没死？

萧湛的眼皮跳了两下，跟了上去，赫然发现山洞内有一密道。开启后也不知将通往何处。

他倚仗着身手好，没怎么犹豫，直接就跟了过去。待密道门一关，四下变得漆黑一片，这时，钟一鸣手上亮起了火折子。

“请殿下跟我过来。”

两个人徐步前行。走了一会儿，绕进了一处地下暗室，通过暗室，又进入了一间密道，如此这般走了好一会儿弯弯绕绕的路，才算是从一间小铺子内走了出来。

萧湛对皇宫的地形那是熟之甚详的，四下一望，发现竟已出了宫墙，如今，他们正在皇宫后面的护城河边上——呵，若非有这人引路，谁能想得到有一条密道竟然直通宫内外。

而在这附近有一个民间手艺作品交易市场。大年初五，附近生意较为清淡，但来来往往还是有些人在走动的。这些人一个个脸上皆带着呵呵呵的笑，见了面都在说：“过年好，过年好……”或是：“新年走大运……你旺我旺大家旺……”

钟一鸣将萧湛带到了一精致的画舫上，推开门后，便听得一阵阵丝竹之声自珠帘摇曳、云幔低垂的帘帐后传出来，那琴音颇有韵味，低沉中有着开拔山河的气势。

是一曲《江山令》，这曲子在这个时代是惊世之作。弹曲者大都全是身居高位者。

他恭敬唤了一声，“主人，殿下到了……您要出来见见吗？”

被钟一鸣称之为主人的，只有：宇闻滟。所以帘内之人是……

丝竹之声顿停。

萧湛若没有前世的记忆，如今要见亲生母亲，必是欢喜的，然而，现在，他却没有那种激动感，只是好奇。

先皇后死而复生，又出现在这里，这是想干什么？想借他这个儿子之手，夺位吗？他暗暗思量着。

“且让他站在帐外说话吧！”

一个女子幽幽静静地声音响了起来，光听那嗓音，便颇有威势。

“是。”钟一鸣应声。

帐后，有人影在张望，紧跟着那女子轻轻问道：“外站之人可是……湛儿？”

这“湛儿”两字上，她嗓音轻轻颤了颤，好似流露出了一些难以抑制的情绪。

“你是……我母妃宇闻滟？”萧湛静静反问。

“是。”女子承认了，“我便是宇闻滟……”

失散多年的母子重逢，是不是得抱头痛哭？那桥段其实挺假的，试问从婴儿时期就分开的两个人，形同陌生人，没半分感情，又怎么可能在初次见面时痛哭流泣呢？

“既是我母妃，为何您要与我隔帐相见？还有，既然您一直活着。为什么这些年来，您从来不看我一眼？”他不急不慢反问，“再有，我怎么确定你是我母妃？而不是居心叵测的奸人冒充的？”

女子轻一笑，没恼也没怪，只道：“都说靖王殿下心思缜密，果然如此啊……我的孩儿，的确比一般人要冷静，要沉稳……”

“您且别先夸我，不如先自证身份……”萧湛以手示意。

“只怕如今，整个南齐国都没几个人认得宇闻皇后了……”说这话的是钟一鸣，他走上一步，双手一揖道：“殿下，事情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当年被南宫盈害惨了——皇后娘娘都已经诈死想离开这个皇宫了，可南宫盈认定是娘娘害她的孩子夭折的，所以，便在娘娘诈死的遗体上撒了有毒的枯容水。害娘娘差点就真死了……后虽然逃过一劫，但却是容颜尽毁……不能再与殿下相见，是怕殿下见着会受到惊吓，所以才要求隔帘相见的……”

萧湛目光一闪，“没事，我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娇娥，前些年我有上过战场，见识过遍地尸骨，便是腐烂的死人我都见过不少，容颜毁掉，吓不到我的。要不，您还是让我见一见吧……”

既来之，则安之，他是打定主意想把今天发生的事给弄个清楚的。

女子淡淡一叹，“也罢。便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