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鹤四下望望,才上前走向华暮倾。
“华姑娘,王爷回京了。”
华暮倾讶然,“这么快?我记着按照他字条上说的时间算,好像是还有两三天才能到吧,怎么会这么快。”
“我也不知道。”玄鹤伸手挠挠后首,装的一副耿直模样,“兴许是王爷想早日见到姑娘吧。”
华暮倾轻嗤了声,“油嘴滑舌。”
“或许王爷真是这样想的呢,我是王爷的侍卫,自然是比姑娘要了解王爷的。”
“行了行了,你来找我不会只是来说这事的吧,我去哪和陆淮陵见面?”
玄鹤笑眯了眼,“姑娘聪慧,王爷让我告诉您在酌月楼里见面,这个令牌您拿好,您到了之后直接向酌月楼掌柜出示即可,他会给您安排座位。”
“知道了。”
华暮倾接过那枚印有“陆”字的令牌,藏在袖口里,回院子取了幕笠戴上前往酌月楼。
一看到令牌,酌月楼掌柜就反应过来了,“是陆王爷的人,姑娘您这边请,茶是按平时的规矩,还是您有别的需要?”
华暮倾并不懂茶艺,前世也很少踏足酌月楼这专门品茗弄香的地方,便说道:“就按平时王爷的规矩来。”
掌柜安排的雅间在靠窗的位置,矮桌上有一株昙花正含苞待放,华暮倾跪坐在蒲团上,看着侍女准备燃放熏香。
“姑娘可有钟意的香料?”
华暮倾拿过她手里的香料册子看着,选了个看着顺眼的名字,“就这个晚坠好了。”
侍女动作熟稔,在香盂上放好燃烧的香丸,合上盖子,静待片刻,香气扑鼻而来。
茶壶等茶具也摆在桌上,华暮倾摆弄了一会,盯着茶壶旁立着的精致纸片。
“六安瓜片。”
华暮倾轻轻念出来,手中捏着纸片左摇右晃,嗅着清雅香气,眼皮越来越沉,视线也渐渐模糊,单手支着下巴,心中估摸着陆淮陵还有一会才能过来,索性闭了眼准备小憩片刻。
…
华暮倾梦见前世陆淮陵自请驻守边关之后,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受了刺激,起兵造反从边关一路打到京城,可他行事恣意放纵,拥护者越来越少,在京城一次拼杀中遭到属下背叛,落入圈套万箭穿心而死。
华暮倾只是个看客,她想冲上前去提醒知会陆淮陵一声,双腿却怎么也迈不开,眼睁睁看着高台之上,已经成为皇帝萧遇衍下令万箭齐发,陆淮陵浑身是血,艰难支撑着身子和叛变的下属拼杀,最终无力倒在血泊之中。
知识后华暮倾能动了,她跑上前去查看陆淮陵的情况,在他失去神采的眼中看见那年的元宵灯会,东风夜放花千树,满天星子映衬着烟火纷纷,乱落如雨,华灯璀璨之下,意气风发的年轻王爷捡起被遗落的一只绣鞋。
“姑娘,姑娘,华姑娘?”
蓦地说话声传来,华暮倾猛地被惊醒,蹭一下坐起来思绪还是昏沉的,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陆王爷吗?”
陆淮陵微怔,收回拿着小毯子的手,“是我,才不过半月不见,姑娘就认不出来了?”
华暮倾扶着矮桌起身,上下打量着陆淮陵,他穿着官服,难得戴冠束发,腰间依旧挂着鱼形玉佩,双眉英挺,双眸清澈如水,就这样稳稳站在华暮倾身前,如松下风,萧萧肃肃。
“姑娘?”陆淮陵又轻唤了声,俯身和华暮倾平视,“怎么了?”
华暮倾侧开头,避开他清净明亮的眼,“睡着了,做了个噩梦,梦见王爷众叛亲离万箭穿心而死。”
“这巧了。”陆淮陵唇角轻扬,“我也梦见过姑……”
话音戛然而止,陆淮陵坐在对面蒲团上,吩咐人扯了香炉,向华暮倾安抚道:“这种香名为晚坠,安眠最有用了,不过闻久了容易胡思乱想做梦睡不安稳,这些人也不注意着些。”
“我是到的时候大约是戌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华暮倾看向窗外,晚云渐收,一轮残月在天。
“现在是亥时,我怕姑娘着凉想给你盖个毯子,看你睡着眉头紧锁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便猜着是做了噩梦,就把你叫起来了,没想到竟是梦见我死状凄惨众叛亲离。”
没想到睡了一个多时辰,本想小憩半刻的。
华暮倾用手帕拭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坐回蒲团上和陆淮陵面对面互相看着,方才那个陆淮陵万箭穿心而死的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做了这么不吉利的梦,她有些不好意思直面陆淮陵了。
“陆王爷说说吧,你在扬州打听到的事。”
陆淮陵抿着茶水,思量片刻,说道:“虞家有三个姑娘,一个是你母亲虞家大姑娘虞卿阑,另一个是嫁到泉州去后来又没有音讯的虞卿溯,还有一个是谁只有虞家的一个老仆人知道,她说还有一个姑娘十五岁那年死了,也叫虞卿阑,只是她疯疯癫癫的,旁人只当她说的是胡话。”
“还真是奇怪。”华暮倾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没找到其他老仆人吗?”
陆淮陵缓声道:“除了这个疯癫的老仆人,比她年纪大的仆从不是去世,就是离开扬州不知去向,更多的是死于十三年前扬州的一场大火。”
说完,陆淮陵话锋一转,“若是你母亲活到现在是何年岁?”
若问旁人,身为子女自然是知道母亲年岁的,可华暮倾不知道,她摇摇头,如实回答,“大概是三十多岁,我也只是偶尔和父亲谈起母亲,说得多了他也伤心难过。”
“听说你母亲和裴夫人是闺中密友,裴夫人本姓苏,我便也调查了扬州苏家,他们说你母亲和裴夫人从小在一起读书时并不相熟,因为你母亲体弱多病卧床休息好几年都没见过面,多亏了京城来的大夫治好了病,你母亲也裴夫人熟络了起来。”
华暮倾捕捉不到什么疑点,有些颓然摇头,“兴许是哪个老仆人被大火烧坏了脑子开始胡言乱语。”
“她没有遭受火灾,出事那天她被主子安排在外办事,回来时不知怎么回事就疯了,我寻访了好些人,都不知道她为何疯癫。”
“怎么感觉。”华暮倾抬眸望着陆淮陵,若有所思,“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将那段时间虞家的仆人都铲除掉?”
说完,华暮倾自觉荒唐,摆了摆手,“有点不太实际,我还是在意为什么皇上想调查虞家?”
“不知道。”陆淮陵摇头,看华暮倾神情低落,便斟了杯茶递过去,“晚上天冷,你暖暖身子,我已经吩咐人留在扬州,会一直走访调查这件事的,也会派人到泉州寻找你母亲的妹妹,兴许你知道什么线索,疑点总会解开的,姑娘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