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华暮倾起床第一件事就听荨荨说了苏夜河的惨况。

大理寺少卿裴自堂已经将姜姑娘一案查清上报皇帝，苏夜河和云岫道士罪证确凿，官职被削三年内不许再参加科举。

这是彻底断了仕途啊，毕竟姜姑娘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晋唐向来宣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官至司寇的苏夜河犯了罪人尽皆知，皇帝若不狠狠惩罚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颜玉那边有消息了吗？”

荨荨垂眸笑着，低声说道：“奴婢为做准备，今天一早就去了醉玉坊找念萤姑娘要了些令男子动情的药，没想到二姑娘真的动了生米煮成熟饭的心思，问颜玉有没有那种药。”

华暮倾嗤了声，两世为人，两世和华幼凝相处，她太清楚十三岁的华幼凝是何种心性了。

“去库房看看，选个不掉价也不出风头的东西来，太后寿辰将至，得先选好进宫的寿礼。”

相较于花朝节专属于女子的宫宴，华暮倾还是喜欢太后的寿宴，盛大隆重，所有在京朝臣的官员和家人都要进宫献礼向太后祝寿，王爷和长帝姬们也会从封地回来，宴会都是围着太后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或是宣布些某皇室中人的婚约。

男宾女眷都在大殿内分席而坐，也不会有什么表演才艺的环节。

去了就当享受，不用操心太多。

荨荨得了吩咐，在院子里叫了碧水和云梦一起去，华暮倾斜靠在小榻上，看着院子倍感乏味无聊，手指摩挲着腰间鱼形玉佩的轮廓，不知道陆淮陵查出什么了，为什么皇上会调查母亲……

“姑娘，姑娘。”

荨荨呼唤声传来，华暮倾睁开眼，看窗边太阳西沉，已经是黄昏了。

荨荨拿了温热的毛巾替华暮倾擦着眼睛，“给太后娘娘的寿礼奴婢和碧水云梦已经在库房里找好了，是安城铁画屏风，以锤为笔，以铁为墨，以砧为纸，锻铁为画，鬼斧神工，气韵天成，若是晚上燃起银烛时，光彩夺目，蔚为壮观。”

那做工精巧奇特的屏风华暮倾之前清点库房物品是看到过，安城离母亲的故乡很近，是她的嫁妆之一，只是华家人都不喜欢这样铺张奢华的东西，就一直放在库房里谁也没用过。

拿来送给太后也算物尽其用没有浪费。

“挺好的，怪不得找了那么长时间，从上午找到傍晚了。”

荨荨扶起华暮倾，将她有些凌乱的衣裳细心整理好，“之前就找好了，奴婢来叫姑娘醒来是因为侯府来了客人，侯爷叫您去正厅一起吃饭呢。”

“客人？能有什么客人。”

荨荨有些疑惑，“奴婢也不知道，只知晓是位女子，侯爷只是差人喊您过去，没吩咐其他的。”

华暮倾一路走着，心里思量着华庆海让她见的客人会是谁，迈步踏进正厅，看见一身穿暗色衣裳的女子，正是她昨日在街上和裴江雪碰见的那位。

“您是？”

华庆海率先开口，“暮倾，这是你母亲的朋友，长帝姬萧楚棠。”

萧楚棠接着说道：“什么长帝姬的不重要，我名字里有个棠字，略微年长你母亲，小姑娘就管我叫棠姑母吧。”

华暮倾微愣，看向华庆海，见父亲点了点头，她行了一礼，“暮倾见过棠姑母，昨日在街上和友人对您有所冒犯，棠姑母莫怪。”

长帝姬萧楚棠，自然是皇室中人，没想到对萧家人有莫名仇视的华庆海竟然会和萧楚棠有来往，华暮倾心中暗想，不动声色打量着萧楚棠，希望能在她身上探究到关于母亲的事情。

“小事。”萧楚棠弯唇笑，长眉轻挑，“那日我穿的那样厚，街上的人谁都要多看两眼，我封地在北疆，整日风吹日晒，已经很多年没有回京了。”

怪不得之前没有印象，华暮倾见萧楚棠善谈，心中总有亲近感，说道：“是我身旁的那位有人说我和棠姑母有些相似，我们两就没有忍耐住一直看您了，”

萧楚棠一怔，华暮倾从她眼里察觉到一丝错愕，心中也升起疑惑，“怎么了？”

萧楚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怅然道：“认识我和你母亲的人都说我们行事天差地别，长相更是不用多说，你母亲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清丽，我从小在京城野惯了，长大又独自一人四处游历，后来在北疆定居，现在这副模样估计太后看了都认不出来，却被人说和你相似，你是你母亲的女儿，眉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本以为随口提起这事无人会在意，没想到萧楚棠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华庆海蓦地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华暮倾扯出个笑来，“她只是感觉我们骑马的姿势有些相似，不过看棠姑母在马背上轻松随意，骑术应当远远在我之上的。”

萧楚棠问道：“你还会骑马，我骑术都是在北疆练的，你有兴趣去北疆吗？不出两年，保管你的骑射功夫超过华侯爷。”

没料到萧楚棠突然这样问，华暮倾看着她热切的眼，身子不由向后仰了仰，这个长帝姬有些奇怪啊。

“你棠姑母在开玩笑呢。”

萧楚棠凝神注视着华暮倾，立刻回道：“没有开玩笑，小姑娘跟着我去北疆，比在这京城中好百倍。”

华暮倾脸上笑容僵住，“棠姑母，京城就是我的家，再说父亲还在京城……”

“你真愿意留在京城？”萧楚棠目光久久落在华暮倾的脸上，知道盯得她心里发毛浑身不适才淡淡一笑，“不愿意的话，我自然是不能强迫你的，不过要是哪一日你走投无路需要人帮衬了，记得北疆还有个姑母在。”

华庆海似乎早已习惯萧楚棠这样的行事方式，向身后侍从吩咐道：“命膳房传菜吧。”

这一顿饭华暮倾吃的难受，萧楚棠一直给她夹菜，之后便用期待含笑的目光望着她，待她乖乖吃掉，萧楚棠满意的笑笑，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如坐针毡，终于熬到萧楚棠走了，华庆海去了书房，华暮倾去侯府门口送萧楚棠离开。

“下次见面就是太后的寿宴了，我会跟太后说，让她命人把我们的位子安排在一起。”萧楚棠骑着马，伸手指向身后的一队人，“这些都是我给你的东西，我只在你母亲去世那年见过你一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照寻常女孩的喜好准备了些，当做是正式的见面礼。”

说罢，萧楚棠挥动缰绳策马离开。

“让他们将东西送到我院子里。”

华暮倾向荨荨吩咐，萧楚棠这样奇怪的人送的东西应当也是奇怪的，她心底有几分好奇，正准备转身走，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