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去库房取个新香炉来。”

华暮倾临睡前向荨荨吩咐，她原本是没有焚香的习惯，屋里放着的香炉许久没用，模样普通看都看腻了，索性换一个再用。

荨荨应了声，吹灭蜡烛关上里屋的门。

头挨枕头合了眼，华暮倾沉沉睡去，却又梦见了前世。

那是她和萧遇衍大婚之日，紫陌风光好，绣阁绮罗香，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

那日全城人都在说她和萧遇衍郎才女貌，可五王府里宾客都走光了，萧遇衍不知上哪去了，她坐在喜床上，外面响起的每一道脚步声她都以为是萧遇衍，提起裙摆打开门，看见神情微妙的侍女看着她窃窃私语。

天渐渐凉了，喜烛也灭了，烛身上用金箔贴的“囍”字已经面目全非，萧遇衍还是没来。

恍恍惚惚，又梦见尸横遍野血流千里的晋唐边关，陆淮陵在战场上，拿着把刀毫无章法的横批竖砍，说是亲自上阵杀敌，倒不如说是送命，直到血肉模糊被玄鹤救上来，他合了眼问：“京城那边来消息了吗？”

…

华暮倾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看着日头怕是已经正午了，她只觉浑身酸痛，一揉眼睛才发现脸上有泪，不知是为梦里自己苦等不来萧遇衍而悲伤，还是为陆淮陵在战场上的行径动容。

记得前世陆淮陵自请上战场时是在她和萧遇衍成亲前后的日子，当时的陆淮陵风头正盛，突然放下京城中所有权利跑去边关满朝哗然，如果梦境中就是陆淮陵前世的境遇，华暮倾对他这人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姑娘可是起来了？”

门外传来荨荨的声音。

华暮倾擦干泪下了床，“嗯，进来为我更衣。”

荨荨推门进来，看见华暮倾的脸后吃了一惊，“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昨晚没睡好？看着憔悴疲累。”

拿起铜镜一看，眼底果然一片乌青，眼眶也酸疼泛红。

“没睡好，明晚放些安神的香试试看，兴许会有用。”华暮倾说着，用荨荨递来的温热毛巾擦干净脸，“父亲可下朝了？我去跟他一起吃午饭。”

荨荨笑道：“正是侯爷差人来叫姑娘过去一同用饭的，还要跟你商量关于刘姨娘的事。”

华庆海向来是不愿和华暮倾谈论关于妾室之事，他为后宅的安宁在正妻死后纳妾，没想到的是现在妾室的女儿和正妻的女儿不和动不动闹出动静，虽然他心底偏袒大女儿，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忍心让小女儿落得个可怜境地。

华暮倾心里猜着华庆海的想法，梳洗后快步走向正厅。

饭菜已经摆上桌了。

“父亲。”华暮倾打了声招呼，坐在饭桌旁，漱口后便动了筷子，“您要找我说什么事，如果是妹妹和五王爷的事，我的想法和那天一样，不会轻易变的。”

华庆海将手中书册放下，看着心情颇好的模样，“不是幼凝的事，不瞒着你，今日下朝我特意找萧遇衍谈了，虽然他生母犯了重罪被皇上不喜，可他不怨天尤人，举止得体有礼，为人踏实亲和，也没有野心，他说等太后寿宴结束后就来侯府提亲，我已经同意了。”

萧遇衍惯会装模作样，见一人是一副面孔，华暮倾前世领教过，心中满是厌恶和不屑，面上淡淡笑道：“既然父亲满意三王爷便好，更何况妹妹也喜欢他，如今看来是两全其美了。您要说的是什么事啊。”

华庆海放下筷子，正色道：“刘氏母家兄长出了事，剩下一个十九还未婚配的女儿无人照料，最近的亲戚只有她，刘氏说想将她接过来留在侯府，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我自然是没意见。”华暮倾抬眼看着华庆海，思索片刻，又说道：“在女儿看来，刘氏虽然犯了不少错，但毕竟是父亲的姨娘，她母家的亲戚出了事无人照拂，伦理法我们都不能将那可怜的孤女弃之门外。”

“这话说的不错。”

华暮倾饮着汤，垂下眼帘，似是不经意开口，“诶说到母家兄长，父亲，我母亲有兄弟姐妹吗？”

华庆海一怔，道：“你母亲有一个姐姐，远嫁泉州夫君却去世，现在不知道下落。”

“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了吗？”华暮倾佯装低落，叹了口气，“昨日和棠姑母见面，虽然叫了一声姑母，但毕竟不是亲姑母，我心底很想要一位姑母呢。”

华庆海神色僵硬，扯出个笑，“我听说你祖父那边也在查你泉州的姑母，泉州就那么大，很快会有下落的。”

华暮倾心渐渐沉下去，她了解华庆海，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战场上懂得三十六计各类阵法，但不会隐藏自己的真是情绪，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破绽，如此看来，她母亲不止有一个妹妹，还有个姐妹不知所踪。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总感觉会牵扯出她无法承担的真相。

“太后寿宴，你在库房给你妹妹也选好当日的寿礼。”

华庆海蓦地转了话题，华暮倾笑笑，“这是自然。”

寿宴那天的重头戏在别处不在献礼上，因此她会拿出库房钥匙让华幼凝亲自选个体面寿礼。

一顿饭吃的华暮倾心里百转千回，离开时又在院子里碰见了华幼凝。

“给大姐姐请安。”

华幼凝抬着下巴给华暮倾行了一礼，在她身旁陪着的不是从小看她长大的绘秋，而是一副生面孔，想来是荨荨提过的颜玉了。

“妹妹考虑的怎么样了？”华暮倾明知故问，神色中带着嘲讽，“已经决定老老实实嫁五王爷做侧妃了吧？”

华幼凝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挑衅望着华暮倾，“不劳烦姐姐费心的，我不会嫁给五王爷的。”

华暮倾挑眉，“你不会还念着三王爷吧，我可告诉你，苏夜晴……”

“用不着苏姑娘。”华幼凝厉声打断华暮倾的话，手指不由攥紧，“我自己已经想到办法了，我会嫁进三王府，姐姐的名声会受什么影响都跟我没关系了，总之你是武昌侯府的嫡长女，京城中想娶你的人多了，不会在意这小污点的。”

“真的吗？”华暮倾微眯了眼，装出一副恼怒模样，“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妹妹会怎样嫁给三王爷。”

华幼凝一步步往自己下好的套上走，华暮倾说不高兴是假的，她憋着笑一直到院子里才敢放声，“荨荨，我这二妹妹真做好和三王爷生米煮成熟饭的准备了，让颜玉晚上来一趟，我有事要亲自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