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小姐姐，你相信这世上有报应吗？”
苏绾已经三天没睡好觉了，她很暴躁。
三天前，苏绾接待了一个叫做“阿眉”的女孩子。女孩自称可以为别人把噩梦替换成美梦，以此收取“解梦费”为生。女孩来找苏绾，说自己被那些噩梦纠缠，希望苏绾能够帮助自己。并且给苏绾留下了一张据说存了十万的银行卡。
“苏绾苏绾，我来请你吃饭啦。”进门的是大呼小叫的包小满。包某人今天心情很好，部门boss结束了高压加班，还发了一笔不菲的奖金安抚他受伤的小心灵，心情美丽的包小满决定来请发小吃顿好的。
“闭嘴！”苏绾坐在椅子上，捧着咖啡杯神情阴郁。
包小满见状吓了一跳：苏绾神色萎靡，皮肤油腻，不施粉黛的脸蜡黄蜡黄，眼眶下的乌青看上去比自己之前还严重几分。她捧着咖啡杯坐在缩在椅子上，头顶郁气简直直冲云霄，就差没把“我很烦躁”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我去，你这是咋了？”包小满和苏绾认识这么多年，女汉子一直都是神采奕奕，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
“我困。”
“为啥？”
“连着做了三天噩梦。”苏绾半死不活有气无力。
“三天……”包小满咋舌，“该不是……上次那个女的？”三天前包小满陪着苏绾接待了一个叫阿眉的姑娘。这姑娘挺神叨叨的，说什么自己可以替换梦境，还说自己靠着这个本事吃饭，收取高昂的“解梦费”。
苏绾有气无力点点头，低头嘬了口黑咖啡：“三天了，天天靠着黑咖啡续命，我感觉我快死了。”社畜包小满对此深有同感：熬夜一时爽啊，可要是天天熬夜，只怕神仙也得火葬场啊。思考一秒钟后，包小满推了推苏绾：“我替你看店，你去睡会儿去。”
“what？”苏绾一时没反应过来，包小满重复了一遍。苏绾用关怀二傻子的眼神看着包小满：“我这儿是照相馆，相机你会用么。”
“小瞧谁呢你！”包小满不乐意了，“我大学可是摄影社团的，人称酷炫摄影小王子。”
“得得得，小王子您厉害。”苏绾困得眼都睁不开，权衡利弊了一秒钟就接受了包小满的建议，“那我睡会儿去，十一点你叫我。”
苏绾的打字店是内外两间。外间是营业场所，里间则被她稍加改造，成了自己的小窝。她把店里电脑的密码和相机的位置交代给包小满，打着呵欠上里屋补眠。
百无聊赖的包小满坐在苏绾的椅子上，打开网页看电影。上大学的时候他深爱着文学和艺术，喜欢希区柯克，经常半夜躲在被子里看各类惊悚悬疑片。不过上了班之后，每天朝九晚十，周末还时不时要加班，再加上部门boss的高压，每天回家累到倒头就睡。别说恐怖电影了，来苏绾这里他都得提前一周规划行程。
电脑上正在播放的是诺兰的《盗梦空间》，包小满以前没怎么看过诺兰执导的电影。不过这部影片的题材真的很新颖—梦境里的故事。在苏绾这里接触过唐邦主和阿眉以后，包小满感觉自己对苏绾这个店里那些午夜以后才来的客人充满了好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绾的小店里除了一个给孩子打印表格的中年妇女以外，一个人也没进来过。包小满暂停了电影，站在苏绾店门口伸了个懒腰。五越街白天很冷清，大部分店铺都一反常态地关着店门，只有一家便利店和一家菜店开着。菜店老板在门口抽烟，见到包小满，咧嘴笑了笑，一口黄牙：“你好。”包小满勉强回了个微笑，匆匆进店。
五越街怪人太多，他打消了出去和邻居攀谈的念头。寻了个纸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准备继续看电影。显示器里弹出了个新闻推荐框，包小满瞅了一眼，被一则新闻吸引了目光：“六旬老妇噩梦缠身，为求解脱自杀二十余次……”
“奇怪。”包小满喝了口水，自言自语，“最近怎么竟是些和梦有关的事情。”好奇宝宝包小满有看早间新闻的习惯。最近几天，他总能从新闻上看到和噩梦有关的报道。不是梦中跳楼就是噩梦杀人，看得人心里头毛毛的，据说最近精神科门诊看失眠的都迎来了小高峰。
百无聊赖的包小满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则新闻，新闻里说，近日记者收到一条求助微信。求助者说自己的妻子是个退休好几年的小学教师，这几天不知怎地突然噩梦缠身。每天晚上睡着后没多久，就会大喊着“不是我，我没杀你们”。一开始的时候，求助者还能把妻子从睡梦中唤醒。后来连求助者自己也开始做起了光怪陆离的噩梦，挣扎醒来后发现，妻子根本就叫不醒。在看遍j市大大小小的医院无果后，求助者称自己的妻子为求解脱，甚至屡次自杀。新闻的最后放出了求助者那位妻子的照片，包小满仔细一看，大叫一声：“哎哟我去！”在心里不得不佩服命运的巧合。只见照片里，赫然就是自己和苏绾小学班主任的脸。
再三确定了这张没精打采满是皱纹的脸，真的是那个老妖婆的时候。包小满一个蹦子跳起来，冲到里间门口锤门：“苏绾，苏绾你快醒醒嘿！”一边锤还一边打开了手机给苏绾打电话，生怕苏绾睡得太沉不起来。
“包小满你最好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不然老娘绝对手撕了你。”被夺命连环call+大力捶门吵醒的苏绾揉着眼睛开门。包小满来不及解释，拽着苏绾跑到电脑前面，把她按在椅子上：“你快看这是谁。”
“我管是谁呢，我要睡觉。”苏绾打了个呵欠，压根懒得理会抽风的包小满。
“哎呀你快看一眼。”
“行吧行吧。”苏绾拗不过，瞥了一眼。只一眼就让她坐直了身子，瞌睡都醒了：“我去，这不是潘亚娟那个老妖婆嘛。”
“对啊，哈哈哈，老天有眼啊。当初那个老妖婆那么整你，活该她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包小满手舞足蹈。当初这个小学班主任酷爱着语言暴力他们班同学，这让当年正义感爆棚，自诩笔下生花的校报笔杆子苏绾义愤填膺，连夜写了篇不指名不道姓的文章，联合主编老师发在了校报上。刚好那时候，他们学校的校长是个内地回来的高知，很有几把刷子，酷爱着从校报的学生文章里见微知著。苏绾这剂眼药给上的，正正好戳在了班主任的痛处。没过多久，学校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整顿师德师风活动，着重打击老师们的变相体罚和语言暴力，这位潘老师更是首当其冲被打击的对象。为这事儿，这老妖婆没少作妖。先是联合其他几个任课老师，在课堂上故意冷落苏绾，不让她举手答题。又是叫苏绾家长来学校，恶狠狠批判苏绾上课不好好听课，一天只知道写一些不着四六的小说。折腾完了还不过瘾，开家长会的时候还要在众多家长面前哭诉，自己是何等用心，搞得家长们都觉得苏绾不识好歹居心险恶。还公报私仇地在学生手册上给苏绾写了一大堆差评，让苏绾和重点中学失之交臂。
“万万没想到啊，老妖婆居然也有今天。”包小满当初也是被老妖婆语言暴力的一份子，甚至几次差点被老妖婆说的怀疑人生自杀了事。幸亏有苏绾，她不仅写了文章，让学校重视起这种事情，逼着老妖婆再也不敢语言暴力。还专门和被老妖婆语言暴力的同学谈心，安慰他们，鼓励他们不要放弃。后来老妖婆报复苏绾，包小满和同学们都很生气，奈何那时候还只是些小孩子，有心无力。如今能看见老妖婆吃瘪倒霉，他心里畅快着呢。
“别闹。”包小满感慨世事无常的功夫，苏绾已经把这篇报道看完了。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有啥不对劲儿？”
“潘亚娟可是个做了亏心事，夜半敲门也能心不惊的女人。这得是多可怕的噩梦才能把她吓成这样。再说了，你看看报道里说的，潘亚娟的梦话。什么叫‘我没杀你们’？杀谁，杀人？就她那个身子骨，杀鸡她都费劲儿吧。”
“那我不管，我打算明天买点东西上潘亚娟家瞅瞅去。近距离围观老妖婆遭报应，你去不去？”包小满童鞋满不在乎，他热情地邀请苏绾和他一起去围观小学班主任的落魄。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苏绾叹了口气，“去了替我给她问个好，你别提起当年事刺激人家。”
“知道了。”包小满随口答了一句，溜溜达达地离开了打字店，去超市买东西准备明天的探望去了。
“报应啊。”苏绾心念一动，突然想起阿眉临走时候那句话。
“店主小姐姐，你相信这世上有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