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母亲生病需要照顾,阿眉的成绩一直很差。潘亚娟进门后,张罗着把阿眉从原来的学校转进自己所在的重点小学。跟阿眉爹和邻居解释,有自己盯着,阿眉的成绩会慢慢好起来。其实阿眉知道,潘亚娟只是不想下课以后走远路去接自己放学。
转来潘亚娟执教的学校才是阿眉噩梦的开始。潘亚娟教学风格粗暴,以前没有“体罚”一说的时候,她对成绩落后的学生就是非打即骂。经常有学生因为害怕她不敢上学,甚至还逼得几个家长不得不给孩子转了学。后来教育界流行“因材施教”,“体罚”做为教师污点要被记过了,潘亚娟不敢打学生了,就只能骂骂学生过个嘴瘾。以前家长维权意识差,有的家长甚至觉得这样的才是负责任的好老师,孩子们有苦说不出,做潘亚娟的学生做的都要抑郁了。
这次潘亚娟接手的班级是个硬茬子。班里几个爱打架的刺儿头不算,还有十来位成绩差。最令潘亚娟头疼的,是这个班有个打不过骂不得的“笔杆子”—苏绾。这个班前几任班主任,基本都是败在这个苏绾手下。苏绾是校报主编的手下爱将,潘亚娟这个学校的校长。是个才从内地回来的高材生,对于内地那套“倾听学子心声”的说法颇为赞同。为此还专门指示主编在校报内开辟了学生专栏,让每一期都要发学生的投稿,还每期都要仔细阅读,声称为了“走进学生们中间去”。潘亚娟对此嗤之以鼻,但却也不敢太过明显。这个苏绾握着一支生花妙笔,每每写出来的小文章都能准确切中这个大校长的脉。可对于被写成反派的人来说,这不是生花笔,而是杀人剑。
潘亚娟憋了好几天,她是不太敢骂学生骂的太狠的。万一要是惹了苏绾,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不过今天,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因为她的学生,居然在期中考试的时候传纸条。传纸条!这是多么恶劣的行为!潘亚娟不打算忍了,她决心今天一定要痛骂这几个学生一顿。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行为究竟有多过分。她气势汹汹地走进教室,发现教室里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值日生包小满在扫地,角落里,苏绾脸上盖着语文书,睡得天昏地暗。
“包小满,其他人呢?”潘亚娟气势汹汹。
“啊?放学了他们就回家了吧。齐鲁安他们几个说今天学校足球队训练也走了。”包小满拿着扫帚一脸状况外。齐鲁安正是这次传纸条事件的策划者,也是今天的值日生之一。
“他不是值日生吗?为什么走了?”潘亚娟气得磨牙。踢足球,这帮兔崽子尽想着踢足球,好像自己能踢进国家队似得。课也不好好上,一天天只想着往操场上跑。那几个新分来教体育的大学生还一天到晚鼓励他们,潘亚娟决定明天的年级会上,就给年级组长提提建议,都快毕业了,体育课还是取消了算了。
包小满看潘亚娟没再说话,低着头悄咪咪扫地。不是他想一个人打扫卫生,小胖子齐鲁安踢球的,几乎有两个包小满那么壮,能单手把他举起来。苏绾已经明确表示过不打算帮包小满讨这种没什么意思的公道,没了靠山的包小满只能委委屈屈一个人做值日。
“包小满,你现在就去操场上,去把齐鲁安他们喊回来。”潘亚娟看着包小满的窝囊样子就糟心。
“潘老师,我不敢。”包小满是真不敢,齐鲁安当着潘亚娟的面儿当然不会说什么。可是过了今天,包小满肯定要被报复的,不是铅笔盒里放毛毛虫,就是书包里面塞老鼠,上一次帮潘亚娟叫齐鲁安挨训,齐鲁安还强迫包小满从自己裤裆下面钻过去。要不是苏绾及时出现,暴揍了齐鲁安,这“胯下之辱”能跟包小满一辈子。
“你瞅瞅你那点子出息,一辈子都是个废物。”潘亚娟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这次才考了几分?书都读狗肚子去了?”说罢不解气,又狠狠地戳了包小满的脑袋瓜子一下。
包小满不敢反驳,又不敢躲。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呼吸声里全是气声。看着包小满这个样子,想到他那份满是红叉的语文卷子,潘亚娟更生气了:“猪脑子!扫个地也扫不干净,活该你天天让人欺负。”包小满的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角落里,睡觉的苏绾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
苏绾的眼神让潘亚娟很不舒服,她又戳了包小满一下子后,匆匆离开了班里。苏绾从桌洞里摸出一张纸巾丢给包小满,抢过他的扫帚扔在卫生角,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撤,上你家看电视去。”包小满吸溜一下鼻子,抓起书包和苏绾一起走了。
潘亚娟到底还是教训了齐鲁安一顿,她把齐鲁安留在学校里,恶狠狠地罚齐鲁安抄写了十遍课文,还让齐鲁安自己打自己耳光。她做这些的时候正是班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齐鲁安颜面扫地,其他人噤若寒蝉。
阿眉得知这件事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那天校报出了新的一期,阿眉和班里的同学们一起传看。苏绾的生花笔果然没有放过潘亚娟,她不指名不道姓,只是轻飘飘一句:“老师,请你别……”省略号后面是无数引人遐想的空间。要命的是,苏绾完美还原了潘亚娟欺负包小满的场景,加上齐鲁安的实名出镜,生花笔成了杀人剑。这篇文章立刻引起了学校领导班子的重视,专门成立了调查组来调查潘亚娟变相体罚的事情。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出现,情况开始对潘亚娟不利起来。
潘亚娟在学校里不顺,回到家就拿阿眉撒气。阿眉成天被欺负的难受,索性在教室写作业看书。磨蹭到校工来锁门再回家,以求避开心气不顺的潘亚娟。这天是周五,一想到周六周日两天没地方躲,要面对潘亚娟那张丑陋的老脸和堪称恐怖的语言暴力。阿眉头大如斗,躲在教室角落里根本不想离开。校工老爷爷催了三次了,阿眉背着书包磨磨蹭蹭往大门口走。
出校门要路过潘亚娟那个班的室外卫生区。阿眉发现卫生区里站着几个学生,拿着铁铲和大扫帚。前两天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大概是潘亚娟又在罚学生放学以后扫雪。阿眉在心里为潘亚娟的学生点个蜡,然后继续往校门口走。
“潘亚娟的女儿出来了。”那几个学生中有个小个子的看到阿眉,大声呼喊。
阿眉一下子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学生丢下手里的东西朝她跑过来。愣了一会儿后,吓得赶紧跑,那几个学生却穷追不舍。
“小个儿你去那边,胖子去实验楼,瘦猴儿去女厕所。”其中一个胖子大声命令着,被点到名的学生快速跑去包抄阿眉。发布命令的胖子阿眉认识,叫齐鲁安,是潘亚娟班上有名的刺儿头。
阿眉慌不择路闯进一间空教室,教室里只有一个瘦高个儿的男生在打扫卫生。她匆匆把自己藏进讲台下的空隙里,用一堆卷子把自己伪装好。见男生盯着自己,阿眉竖起食指,对着男生轻轻道:“嘘。”男生不再看她,低头扫地。走廊里,纷乱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包小满,你看见一个丫头片子了吗?”齐鲁安气势汹汹。
“没,我没看见。”阿眉听到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原来瘦高个儿叫“包小满”。
“那可是潘亚娟的女儿,你也被那个老妖婆欺负的够呛吧。”齐鲁安循循善诱。
“真没见。”阿眉顺着卷子的缝隙向外看。包小满嘴上说着没见,却偷偷用手指指着自己藏身的讲台。
“小人!”阿眉心里充满愤怒,掀开卷子走出来。她决定回去就拍拍潘亚娟马屁,再找个机会让潘亚娟狠狠惩罚这个小人包小满。
“你是不是个男人!”阿眉被齐鲁安的小跟班抓住了,她眼里满是眼泪,“你对潘亚娟有气,你有本事找她出气去啊。”
“父债子偿,母债女偿,天经地义。”齐鲁安恨恨地说道。一旁的包小满别过脸,不敢看他们。
“走走走,我们堆雪人去。”齐鲁安招呼跟班们拉着阿眉向外走。阿眉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巨大的危机感让她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