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凤鸾宫掌事宫女梅华亲至楚辰王府,言道千秋诞在即,皇后娘娘欲召见楚辰王妃进宫一见。
司马玉楼亲自迎了她进来,听闻此言,略显憔悴的脸上添了几分苦涩,“本王也记着娘娘的生辰就要到了,原还想着要携王妃进宫拜见,不过王妃这些日子病得厉害,恐怕要辜负娘娘厚爱了。”
梅华一惊,忙关切问道:“奴婢不知王妃身子抱恙,可要不要紧?怎得未听闻传召太医?”
司马玉楼摇摇头,“她自己原就懂医,倒是不须劳烦太医院。”他站起身来,将梅华向内引,“姑姑既然来了,就去看一看吧。回头娘娘问起,也好有个交待。”
梅华顺势起身,恭敬答道:“娘娘一向关心王妃,奴婢自是要替娘娘去瞧一瞧王妃的。”
进了灵犀楼,梅华向四下打量,院内遍栽奇花异草,却显得有些荒芜,似是近日无人打理的样子。四下寂静一片,连个寻常下人也见不到,只远处小厨房有炊烟淡淡,传来隐约的药气。
进到内里,东边寝室的门外立着一个丫鬟,梅华认得是往日跟着王妃进宫的侍女,除了她之外,这灵犀楼内再未见着一个下人,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司马玉楼在门前站定,转头对梅华道:“王妃患得是痘疮,幸得发现得早,病未深时已写下药方和医治的办法。这病极易散播,因此下人们都遣到别处去了,本王小时得过痘疮,所以倒是不怕,不知姑姑可能进去看一看?”
梅华脸色变了一变,勉强笑道:“奴婢也得过痘疮,听闻患过这病的人便不会再染上,若这样,奴婢进去问候一声吧。”
司马玉楼点点头,示意门前的芊陌挑起帘子,抬步进了屋。
梅华随后跟着进去,只见室内以重重白幔掩着,浓重的药味中夹杂着些微腥恶之气,她不动声色地轻轻吐了口气,脚步放轻,越过层层叠叠的纱幔到了床榻近前。
榻边的巧薇见了司马玉楼进来,忙站起身来,又见着他身后的梅华,蹲身行了一礼,轻声道:“王妃刚吃了药,已睡下了。”
说着,挑起榻前密不透风的青色绸幔一角,露出睡在榻上的锦依。她脸上覆着一层白纱,隐约能见到纱下的脸庞上,有点点暗红的痘疮。
梅华望了片刻,又关切地询问了巧薇几句王妃的病情,叹息道:“王妃医术高明,想必已有救治之法,奴婢盼着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康复。”
顿了顿,对司马玉楼道:“王爷,奴婢这就回去禀明娘娘,免得娘娘心中惦念。”
司马玉楼颔首,又嘱咐巧薇好生照看着,复领着梅华出去。
行至外府,梅华恭身告辞,司马玉楼淡然开口,“姑姑在宫里过得可还如意?若有什么需要,请务必告诉本王一声。”
梅华抬起头来,白皙清婉的脸颊上露出一抹温润笑意,“王爷有心了,奴婢一切安好。”
司马玉楼点点头,望了一眼不远处侍立的一众护卫,温言道:“让夏侯义送姑姑一程吧。”
梅华愕然回首,一眼瞥见众多护卫中立于首位之人,身材高大笔直,却显得极为削瘦,双肩骨节分明,顿时只觉眼中一热,忙定了定神,对司马玉楼道:“奴婢谢过王爷了。”
司马玉楼不再多言,转身径直回内府去了。
夏侯义走上前来,眼神定定望着梅华,默然不语,过了良久,方抬手向前,声音有些暗哑,“请姑姑上车。”
司马玉楼回到灵犀楼的时候,锦依坐在榻上,手中拿着面小巧的菱花铜镜,正瞧着巧薇替自己上药,口中说着:“种痘之法其实早先还是西域传至中原的,虽可预防痘疹,真敢用的人却少之又少。一会儿你把那些东西都烧干净,免得被人沾染上,记得别让芊陌碰,她没得过痘疹,这种痘之法不小心处理,也会深受其害,到时我可没办法跟程叔交待了。”
巧薇一面拿芨芨花汁替她擦去面上的痘痂,轻声笑道:“知道了,可别让芊陌赶明儿变成个大花脸。”
司马玉楼笑着走近,“你这法子可是真的管用?好在今次皇后是派了梅华过来,要是别人,说不定会瞧出破绽。”
锦依抿唇轻笑,“种痘之法知道的人本就极少,连曾师傅的祖传医书里,也未曾提过。还是我在季先生那儿的一本书里看到过,以痘痂敷于面上,或塞入鼻中,七日内必发热出痘,这便算是种痘成功了,以后再不会患此症。我这痘可不是假的。”
说罢,笑着抬起脸来,原本凝莹白腻的脸上,仍残留着几点淡淡的痘印未完全褪尽,“你莫不是怕以后我脸上留下了印子,貌似无盐了?”
司马玉楼眼中含着笑,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留了印子也无妨,我瞧着倒是更添几分俏皮。”
锦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举着手中的菱花镜作势要去打他,手中一时酸软无力,镜子“啪嗒”落在榻上,司马玉楼顿时敛了笑,皱眉问她,“手臂还是无力么?”
锦依抚了抚手腕,轻摇一摇头,微晒笑道:“这两日已经好多了,这症状现在便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真是能医者不自医,看来还是要写封信去再好好问问季先生。”
司马玉楼语气低沉,“你现在只管养好身子,我自会去问他的。等你好些了,我就带你离京到江南去,总不能一直为了避着皇后装病在家。”
锦依眼中放出光采,之前的失落一扫而空,“真的要去江南么?我现在就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忽而又有些担忧,问道:“母亲会同意让我跟着你出门么?”
“这个你放心,母亲怎么会不同意?”司马玉楼笑着安慰她。
巧薇在旁听了也是大喜,在锦依耳畔小声道:“小姐,我现在也会骑马了,你们去江南可一定要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