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食方才做好,喻正卿恰巧便自正屋里出来。
古稀年迈之人,双鬓早已斑白,银丝盘至发顶,只用一木簪别着,发丝垂落,略显凌乱。一身灰扑扑的袍子,质地只是常见的细棉,丝毫不见繁复花纹,简单裁剪罢,活脱脱一农家老人扮相,若是不早知身份,只怕无人会将其与叱咤风云、名满天下的神手帝师联系起来。
他身子骨还算硬朗,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布满皱纹的面庞之上挂着慈爱的笑,见着刘榆时只乐呵呵的问道:“你又是哪家娃娃?”
刘榆被他这和善乐呵模样弄的微怔,来前心下作了不少预设,想着那神手帝师是何等睿智威严,再不济也应是那读书人般的清高矜贵……总而言之,却不似眼前这般方才睡醒、衣着稍乱的乐呵模样。
刘榆心下默了瞬儿,而后才行了个晚辈礼,“晚辈刘榆,拜见喻老先生。”
“刘榆?”喻老先生抓了把胡子,那模样端的刘榆以为他要说甚重要之事,熟料说出之事却半分也不沾边,“瞧你们这午膳也做好了,来,一道用些。”
齐宣辰将清粥小菜端上桌,盛了粥于喻正卿面前,道粥我下了去年晒干的白菜炖煮,你尝尝可合胃口。”
劣质的碗,甚至还有一豁口,喻老却跟未曾瞧见般,神色自如的端了起来,尝了尝后方才道粒饱满、白菜细软,想必炖煮了不少时候,嗯,阿辰你这手艺见长啊。”
齐宣辰眉梢染着笑,撇嘴道:“便你这牙口,我若是不多炖些时候,只怕你此时就没得吃了。”
喻老似是早已习惯他这张嘴,半分也不恼,只呵呵笑,而后与刘榆道:“小榆啊,尝尝阿辰熬炖的这个白菜粥,老夫觉着还尚可。”
小榆……这两字唤的刘榆呆了呆,便是这般比他前世还年长不少的老者,此时亦叫的他抽抽。见过不少人,遇过不少事,听过“刘榆”“阿榆”“小刘”等等称呼,这“小榆”还真是头一遭。敛了敛神,刘榆才温声道谢,“多谢喻老。”
说着,便是执着瓷勺舀了一匙粥入口,米粒软糯,盐料适量,淀粉的甜合着白菜的甘,倒真别有一番滋味。刘榆未曾料到齐宣辰那般瞧着吊儿郎当、自恋倨傲的人手艺竟然还不错。
齐宣辰眸子里尽是自信,“如何?”
刘榆倒也不吝啬,直言赞道不错。”
齐宣辰剑眉扬的更高了,如一只战斗胜利的孔雀,高傲的不得了,“算你还有眼光。”
刘榆:“……”不就是一碗粥?至于吗?怎么跟做出了满汉全席似的。
这时代人们每日都只吃两顿,分为早膳与晚膳,刚来时每日每夜都在马车上度过,所食皆是干粮,饿了便食,倒也未有甚不习惯的。后安顿下来,也不缺这点心、干果银钱,因而每日饿了便捻点食用,久而久之,这午膳却也未曾做过。只如今正儿八经的用个午膳,虽是清粥小菜,却也颇为可口,刘榆竟是用的有些许撑。
便在这心下略囧之时,喻老却已叫了他,“小榆啊,来,陪老夫去走走。”
齐宣辰此时已起身收拾碗筷,几个碗一摞,动作十分娴熟的端着就往膳房走。
刘榆瞅了他背影一眼,继而浅笑着伸手去扶喻正卿,喻正卿倒也未曾拒绝,一面向外走一面笑呵呵说道:“这上了年纪用过膳食后若不这么走走,还真觉不大自在。”
刘榆笑道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喻老这乃养生之道。”
喻正卿似有些惊讶,“你还懂养生之道?”
刘榆跟着喻正卿缓慢的溜达,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不懂养生之道,只觉着若是膳后撑了,坐着躺着不动不是件好事。”
喻正卿呵呵直笑,“你这般言与医书上所载倒是异曲同工,是个聪慧的。”
刘榆笑笑,“不敢当喻老如此谬赞。”
喻正卿步子抬的慢,一步一个脚印,口中颇不大在意道何谬赞不谬赞的,你瞧瞧阿辰,旁人给的赞美都收着,自己挣来的,那都当得。”
刘榆……”所以这就是他自恋骄傲的缘由吗?汗。
喻正卿瞧着刘榆这略微尴尬模样霎然便哈哈大笑起来,语气颇为开怀道,“小榆啊,你脸皮太薄了,这般可不成。”